打印

[转帖最全] 【风雨里的罂粟花】(1-9.4)【作者:銀鉤鐵畫】

0
              第五章:(07)

  可能是室外的风太大,再加上我刚吃完一碗又麻又辣的牛油冒菜、外加吸了
几口烟,也可能是刚刚楼门外的时候,跟美茵离得稍稍有些远,所以刚开始在美
茵身上,我并没发现什麽异常;等我一把她领进楼裡,才嗅到这丫头身上好像喷
了好多花露水,或者说,她根本就是在生产花露水的工厂闯了什麽祸、连著打翻
了几缸花露水然后找我逃难躲追杀来的;但是花露水的味道就算再重,也掩盖不
了从她头髮上和衣服领口裡散发出来的已经有些发咸的汗硷味道。那种异味虽不
至于很衝,但是她平时还是挺爱乾淨的,对于美茵这样一个平时对人对己都有很
娇气的要求的女生来说,身上有这麽大的味道,著实有点过分了。

  「我说臭丫头,你这可真成了『臭』丫头了——告诉我,你这是几天没洗澡
了?」我对她问道。

  「我……我这几天不方便洗澡啊……你笑话我啊?」美茵回过头,故意撅著
嘴瞪著我。

  「我笑话你这个乾什麽?只是你这样,可真有点反常。你没事吧?」

  她什麽也没说,只是马上低下了头,有些不安且委屈地抿了抿嘴。

  ……难不成,来例假了?

  我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在心中默默地掐算著——仔细一查天数,这段时间
也应该不是她的日子,而且实际上,还应该是她的安全期;而且就算以往她来例
假,她还是会很注意个人清洁的,头髮肯定照洗不误,身上难受了、出汗味了,
也会用拿毛巾泡热水洒乾花来擦。

  唉,安全期。我记得我给这小坏丫头上次来我这裡的时候,也处在她的安全
期,然后她就把第一次主动交给了我。

  「快进来吧。」我把门打开,领著美茵进了屋,然后又帮她卸了书包。

  ——就这麽一会儿功夫,我又从她的身上嗅出了些许的方便麵汤味道。虽然
跟我今天吃的麻辣烫一样,也是牛肉汤底的,但是对于方便麵汤裡那种十分浓郁
的味精气味,我实在是太敏感了,我天生就很讨厌味精;而且在她的身上还有很
浓郁的烟味——简直盖过了刚抽完烟的我身上的味道,而且说起来她身上的味道
跟我身上因为抽烟留下来的还不一样,我抽的是烤烟,我买的这种焦油含量小,
所以烟味较小,而美茵身上的这种烟味——嘶,简直辣眼睛!仔细嗅起来至少有
三种味道,应该都是那种生烟,还多少带著些许淤叶受潮以后点燃的发霉味道。

  我又突然想到些什麽,于是我二话没说,直接把她转了过来让她正面对著我,
我捧起她的脸仔细瞧著:果然,她的脸上是擦了粉底液的,分明怕是为了遮挡住
自己的黑眼圈(而且就在我看她的这会儿功夫,她还不停地用左手的手指不断地
搓著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手指上倒是没起疙瘩没有真菌感染的迹象,但看得出来
她痒得难受。

  恰巧在这个时候,她的肚子裡,也在咕咕地叫著。

  我再一看手裡的这些东西,那四个纸袋裡全是男装:一件厚实的短款开襟羊
毛衫、两件长袖白色西装衬衫,其中一件衬衫还是加了绒的;那三个塑料袋裡,
其中一个装了一个苹果一个橙子,一个装了四五套看起来价格应该很便宜、款式
很老旧、颜色很土、做工又很粗糙的女士内衣,还有一个,裡面满满的都是那种
五毛钱一袋的、裡面连脱水蔬菜都没有几块的袋装三鲜伊麵。「何美茵,你老老
实实地跟我说!你这几天到底去哪了?你跟老爸和陈阿姨之间到底怎麽了?你是
不是跟陈阿姨又闹彆扭了?」

  「什麽怎麽了?没怎麽。」美茵猛搓著手,低下了头。

  「还跟我嘴硬!」我这段时间裡本来就心烦又枯燥,再加上一看见她这张脸,
想起之前她对我做出的种种事情、说出来的一句句的话,也真是受不了她的脾气、
压不住火了,便威胁她说道,「那好!没怎麽是吧?那这塑料袋方便麵我就都扔
了!」

  「哎!你别!你干嘛呀?这是我的东西,你有什麽权力扔啊?」美茵赶忙抬
起头,蛮横地对我说道。

  「这还是我的宿舍呢!在我这儿,方便麵与娘娘腔不得入内!」我故意编了
个谎话,吓唬她说道,「我这将近一个月时间了,天天晚上一加班就吃泡麵、根
本吃不著别的,所以现在看见泡麵就想吐!你别噁心我!要不然,就让我把这袋
子方便麵全都丢掉,要不然,你就给我出去!」

  「我……我都给你买了衣服了,你还要这样对我啊?我……我跟你说还不行
嘛?……你别赶我走好不好……哥……我……我实在没地方去了!」美茵听了我
这话,对我哀求道,而且说到最后越说声音越小。

  我一看,这丫头此时眼裡正忍著两汪泪水呢。

  「唉……」

  我叹了口气,放下了拿在手裡用来要挟美茵的那袋子方便麵,赶忙把淨水壶
裡的水倒进了电热壶裡。摁下开水开关之后,我又连忙给我刚刚吃过饭的那家小
菜馆打了个电话:「您好,我想点份外卖:要两屉蟹粉鸡茸小笼包,不要蒜泥,
只要姜丝红醋;再给我来一碗多加一份鸭杂和鸭胗的鸭血粉丝汤,少放辣,多放
点榨菜……嗯?十分钟是吧?这麽快?那太好了!……市警察局宿舍楼9号,送货
门口就行我去取……哎好勒,谢谢您。」

  美茵呆立著看我打完电话,然后侧过了身,半瘫著坐在了沙发上。

  「行了,跟我从实招来吧:你在网咖裡待了几天呐?」

  「你怎麽猜……唉,可真是的,我居然还想著瞒你!我都忘了你差点就被安
保局选去当特务了——但我还是想问你:你怎麽看出来的?」

  「很简单:你大周末的穿一身校服,你要是跟我说你周六週日上课,你猜我
信麽?这是只有咱舅舅那辈人上高中的时候才会遇到的事情,等后来夏雪平上高
中的时候全国就已经教育改革了,这就说明你至少昨晚就没回家;你身上的汗味
嗅起来,差不多得有三天没洗澡了,而且你身上一股杂牌生烟加上红烧牛肉麵的
味道,还很拙劣地用了花露水进行掩盖,我不排除你是从女厕所的洗手台上头拿
到的、也可能是偷著去用了超市裡的——多说一句,你还是别用『神力奇』牌的
花露水,那个是遮掩男生身上的体臭好一点,蛇胆液的味道太衝了,『六隆』牌
的才最适合女孩——话说,能在一个地方同时被烟草和方便麵熏成这个样子,然
后还不能洗澡,还能让你熬出来黑眼圈,这种地方除了建筑工地、以练歌房为幌
子的暗娼所,也就只有网咖了。诺,你身上没土、也没有酒味,去建筑工地和暗
窑子的可能性就被Pass了;另外,除了你脸上的黑眼圈之外,你一直在搓平时用
来按鼠标的两隻手指,呵呵,手指肚上痒得出奇吧?那是因为常年在网咖裡包宿
熬夜的人不注意个人卫生,普遍都有脚气——他们为了休息放鬆,都会把脚晾在
电脑桌上,更有甚者会在看AV自慰手淫的时候,用脚操控鼠标。现在去网咖的人
不多了,但是即便这样,那网咖的清洁工大多也都比较偷懒,她们才不会经常去
清洁鼠标键盘,因此,经常出去刷夜包宿的老网虫们,一般都会自带酒精擦片或
者无水淨手液的。」

  听到这,原本看起来有些掉了魂的美茵,马上打了个激灵,并且差点噁心的
没吐出来。

  「——告诉我吧,你在网咖裡待了几天?」

  「三天……」美茵低著头,不敢看我。

  「那你几天没去上学了?」

  「两……两天……」美茵支支吾吾地说道。

  「那也就是说,你算上今天,离开家差不多四天了?」

  「五天多,没到六天。」美茵冷静地答道,「我还在韩琦琦家住了一晚,我
俩还一起出去玩了一天……」

  「……」

  真是可以的。我跟她都有乱伦情节不说,我俩一个旷工一个逃学,都这麽愿
意离家出走,我俩怕是不只这辈子是兄妹,搞不好上辈子也是。

  我刚要再说些什麽,只听见美茵的肚子裡正咕噜咕噜地叫著,简直像胃裡头
安装了一台发报机,我再也不忍对她动怒或是嘲讽,便转而说道:「那你现在饿
麽?你这层粉底液也根本挡不住你的小脸蜡黄!……你要是饿急的话,先弄包方
便麵充飢也行;能忍住的话就再等一会,待会儿有好吃的。」

  美茵想了想,还是对我摇了摇头。

  水开了以后,我给她沏了一杯温热的薑黄柠檬茶,让她喝下去驱驱寒,然后
我又赶忙下楼,到市局大楼对面的药房买了一管真菌清、一瓶黄药水,等我买完
了药,外卖也正好送了过来。我帮美茵先洗了手,又上了一遍黄药水上了一遍药
膏,又帮著她把小笼包和鸭血粉丝汤裡的小料全部调好。

  何美茵从见到我到进了房间,一直保持著一种故作刁蛮任性的状态,哪怕是
在我的追问下她也在咬著牙忍著不为我所知的苦楚;等到我把塑料保温盒揭开盖
子,给她递上竹筷和甘蔗纤维勺,蘸了红醋的小笼入了口,鲜美的汤汁与温暖的
粉丝和鸭汤吸溜进了肚,这小丫头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地从眼眶裡滚了下来。
就著泪水,小丫头总算是吃了一口热乎乎的正餐。

  我端起自己的那杯柠檬茶,看著再也不顾要保持什麽美少女形象、吃得满嘴
都是汤汁的美茵,我凄凉了差不多快要半个月的心裡,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还有一种莫名的踏实——哪怕美茵对老爸已经产生了禁忌的爱恋,我竟然也可以
在美茵这小丫头片子无处可去的时候,成为她最后的依靠。

  「真是个没脑子的小臭丫头呢!」我笑著对美茵骂道,「瞧你这小脸,红醋
加老鸭汤跟你那粉底液一搅合,跟个小花猫似的!都这样了还死扛著啊?没地方
去了,还在那想什麽呢?你是不知道来找我怎的!」

  美茵抽泣著,然后擦了擦嘴角,撇著嘴掉著眼泪对我说道:「呜呜……哼!
我……我……我之前……呜呜……故意气你好几次……然后……呼……你有了夏
雪平你就不理我了……我就想找夏雪平的麻烦……所以故意扯她和艾立威的哄……
我……我都对你那样了……呜呜……我还敢指望你吗?……我刚才……不敢上楼……
就是怕你……怕我要是腆著脸上楼进屋来……再被你骂出来……那不是雪上加霜
麽……」

  「哦,您何大小姐还知道呐?欸,再说了,何美茵小姐,什麽叫我有了夏雪
平就不理你了?劳驾问您一句:你有了老爸以后,你主动理会过我吗?」

  一提起之前她被艾立威救了以后,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胳膊肘往外拐,
还跟艾立威开过他和夏雪平的玩笑,我心裡就气不打一出来;过后还像故意往我
伤口上撒跳跳糖似的、好意思跟我说什麽「我俩现在扯平了」——我是真心想要
骂著死丫头一顿!

  「我错了,哥!我错了啦!我给你买衣服就是想跟你赔礼道歉的——呜呜呜!」

  仅仅是被我说了这两句,美茵就哭得稀里哗啦的,甚至都忘了嘴裡还有半根
粉丝没有送进去,沿著她的下颌就掉了下来。

  「哎呦……你看你这成了什麽样子!好好好,我不说你了,不说了,我接受
你的道歉行不行?」我赶紧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帮她把小下巴擦乾。

  刚放下废纸团,美茵便一把将我的胳膊抓住,拽著我的手让我把她的身子抱
住,然后跌进了我怀裡咬著牙痛哭流涕。

  我也差不多快十多天了,没有一个女生可以搂著我,也没有一个女生可以让
我搂著。

  「你这小傻丫头哎!哥哥是气你非要给艾立威跟夏雪平保媒拉縴,但你这都
这样了,你来找我我还能不管你啊……买衣服花了多少钱?」一阵暖意袭上心头,
我捧著她的脸对她问道。

  「700……呜呜……我是按照韩琦琦教我的招狠杀价来著,买完了之后……呜
呜呜……我就剩下42块钱了……」美茵委屈地说道。

  「然后你又拿这些钱买了两隻水果,以及这麽一堆看著不怎麽样的女士内衣?」

  「我……我之前穿的那两件实在是不能再穿了,我就找了一个菜市场买的……」

  菜市场买的……哎,要知道在家裡最难的那段时间裡,父亲从菜市场买的炸
鸡翅和散装酱菜,美茵那时候连看都不看一眼的;现在她竟穿上了从菜市场买来
的内衣,这要是穿越回过去把这事情讲给小时候的美茵,怕是那时候的她自己,
都能把现在的这个自己骂到哭。

  「那你现在,荷包裡还剩多少钱了?」

  「1块五……」

  估摸著满大街的流浪汉,身上的总资产都比她多。「都不够坐公交车的吧?」

  「我……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美茵吸了吸鼻子,对我撇著嘴说道,「走
了四十几分钟……」

  于是,我也不由得跟著掉了两三滴心疼的泪水:「傻丫头,也不知道给我打
电话!」

  「手机没电了……」

  「你去找个街道派出所报警啊!我们风纪处在全市的派出所都是可以直接专
线联繫的!笨死你得了!」

  「啊呀!你又嫌弃我!……讨厌死了!」美茵把小拳头一股脑的往我的身上
砸来。

  「哦哦哦……我错了!我错了!」我哄著她,对她摆了一个鬼脸,小坏丫头
才终于重新笑了出来,然后又跌进我的怀抱继续硬咽著。我摸著她的头髮,安慰
道。「没事了、没事了。」

  讲道理,她给我买的这三件衣服,虽然算不上品牌,但是做工还都很精细的,
700块钱买了三件质量不错的男装,又用剩下的差不多40元钱买到了那麽一大堆东
西,这对于她这麽个小公主来说,已经算是成功完成野外生存了。

  「……那你给我讲讲到底怎麽了好吧?——你到底因为什麽不回家?怎麽也
不去韩琦琦她家?——都跟我好好说说,行吗?」

  「我……我不说!呜呜呜……至少……至少现在你别让我说,」美茵骄横地
对我叫道,「呜呜……你点的东西都太好吃了……呜呜呜……你等我吃完……呜
呜……吃完了再说那些糟心事儿……行吗?」

  被她这麽一说,倒是把我彻底弄笑了:「行!你个小馋猫!那你快吃啊,别
缠著我的胳膊了。」

  「呜呜呜!我不!呜呜……你再抱一会儿!」

  「哈哈,行!」我故意嗅了嗅她的头髮,对她嫌弃道,「哼,这下可真成了
臭丫头了!」

  「哼!哇——呜呜呜!何秋岩你讨厌!」美茵也撇著嘴、流著泪,接著笑了
出来,「我等下……等下吃完了要泡澡……」

  「好!我待会儿就去给你准备热水!」

  「呜……哼哼!我还要你帮我搓背!」

  「搓背自己搓!我还得什麽都伺候你麽?」

  「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哼!我自己……我自己够不到嘛!后背上都快
痒死了……难受的不行啊呜呜呜!你就帮我一下嘛!」

  「行行行!我帮你行了吧……别哭了……乖!」

  「那……那……呜呜……你还得帮我洗头……」

  「行!答应你,都答应你!」我不假思索地答道,然后我感受著美茵的小脑
袋在我的怀裡蹭著,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那个星期三晚上我喝醉后跑回家,在家
门口时听到了美茵和老爸的淫戏,我感觉心脏上的血脉好似一时间又堵塞了起来。
于是,我便对美茵说道:「但是,我可跟你说好了,我只是搓背和洗头……我可
不干别的。」

  「欸?」美茵梨花带雨地抬起头,一脸疑惑地抬起头。

  甫一对视,我怀裡这个骄横跋扈地小恶魔那双闪亮的眼睛,让我的心头更加
无法平静,我连忙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很正经的样子对美茵继续说道:「啊。
就是只搓背、洗头,不干别的!而且,晚上你睡裡面的床,我睡沙发。听明白没
有。」

  「嗯。」美茵微微撇著嘴,点了点头。

  我这才算轻鬆了下来。

  结果就在我稍稍鬆懈下来之后,小恶魔斜著瞳仁想著什麽,接著在一刹那,
一丝狡黠的微笑掠上了嘴角,她再次抬起眼睛的时候,又故意板起脸来。

  「你、你刚才……想什麽呢?」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没……我要吃饭,呼——」美茵说完,还故意衝著我脸上呼出一口气,吹
起了眼前两缕头髮,飘起以后还搔著了我的眼睑。我轻叹了口气,心说这丫头最
好别是心裡藏著什麽其他想法;看著她吃得又香又美,我便去了卫生间裡,提前
为她准备浴缸裡的热水。美茵跟我,甚至跟大部分人——大部分跟我一起洗过澡
的男人女人们都不一样,我们寻常无所谓泡澡的顺序,譬如之前我跟小C在这浴缸
裡做过那一次,是我俩先淋浴后,由著打在身上的热水逐渐汇聚在浴缸裡,差不
多满了以后再象徵性地泡一泡热水,或者坐在暖流裡休息片刻,接著再冲淋浴;
而美茵这丫头,从小就必须让我或者父亲帮她准备好一浴缸的热水才好,随她心
情、她一天出汗的程度或者气候,浴缸裡还必须事先调好浴汤,最奢侈的一次是
牛奶加干花瓣、外加父亲报社年终福利送的精油块;之前原来家裡遭到大火后,
我们寄宿在父亲那个朋友的家裡时,这丫头也要泡澡、还不愿意去公共浴室,最
后弄得父亲没办法了,只好从屋外的树上拽了几枝皂荚、取了种子用砂纸磨碎了,
再跟盐一起搅在热水里给美茵用,呵呵……哎,美茵这丫头,前九世轮迴,肯定
是做大家闺秀的。

  再往前翻几年,嗯,夏雪平还在家的时候,美茵洗澡时倒是没有闹过;因为
她那时候总要和夏雪平,有的时候哪怕自己洗完了、先睡了,等夏雪平加完班回
来以后,小时候的美茵还会揉揉眼睛忍著困劲儿爬起来,非要缠著夏雪平一起进
到浴缸裡。可能我也好、父亲也好,照顾美茵的水平其实都不如那时候的夏雪平
吧,毕竟人家两个都是女性,而且说起来,那时候的夏雪平每一天闻起来都是香
香的,由于我逐渐长大了,再加上那晚我在夏雪平手上遗精以后,夏雪平也慢慢
地在洗澡前后和换衣服的时候开始迴避著我,我那时候嫉妒美茵嫉妒得发狂。现
在的美茵和夏雪平居然闹得除了打招呼之外,一句话都不说了,也真是够令人希
嘘的。

  可我又有什麽资格去可怜别人呢?夏雪平跟我见了面,我和她倒是都很默契
地连招呼都不打。

  正回想著过去美好幸福的一切,卫生间裡的雾气也越来越重。

  「哥,水好了麽?我前几天没睡好,都有点困了!」

  「啊……抱歉!快来吧。」我对著洗手间门外招呼著美茵,「——我这也没
什麽好东西,沐浴液是男士用的,好在还是栀子佛手柑味道的,你就凑合用吧;
这还有我平时放鬆泡脚时候会放的几片青柠檬干,怎麽样?你……」

  刚才我说著话的时候,正用著左臂搅动著洗澡水,当我一转头,只穿了一套
老式内衣的美茵,正站在我的身后,彷彿等著我回头似的。

  见我正看著她,美茵抬手一抓自己脑后辫子上的皮筋,往下一扯,利落地散
开了自己的头髮。刚哭过的美茵站在我身后仅有七八厘米距离的位置,睁大了眼
睛有些倔强地看著我,她那双眼睛的周围有些肿,脸颊又通红,看上去像是腊月
裡被北风凌虐过的梅花瓣;脸颊旁残存的泪,把她两鬓的头髮胡乱地粘在了她哭
花了妆的面部肌肤上,有点让人忍不住去捧起她的脸,把那些乱发拨开,可能是
出于我自己的强迫症,但更多的是觉得她这副在脆弱中仍旧略带几分刁蛮的样子,
著实让我的心弦无法平静;白皙的臂膀、双腿、脚丫裸在水雾中,像是仔细清洗
过后刚剥了硬皮的鲜嫩交白,哪怕没办法咬上一口,也会让人产生想要上去捏一
把的欲望;那高腰、粗筒、布料厚实的老旧款式内裤,根本无法贴合美茵的圆润
饱满的小屁股和她紧緻的大腿,可那就像是一隻破破烂烂的编织袋罩在了一颗巨
大的珍珠上面,我知道在那层丑陋下面,藏著的是诱人的好;美茵的胸部轮廓似
乎又大了两圈,明明那种廉价的文胸样式很是保守,从女人的肋骨最下方往上裹
得到膳中与玉堂之间的位置,但是即便如此严实,美茵的双乳依旧有一种呼之欲
出的即视感。

  想起过去对她做过的那些种种过分的性游戏,想起她人生中第一次为男人口
交就是同样在浴缸裡、同样跟我一起在我的指导下吸我这个哥哥的男性肉体像徵,
想起在我正式进入警局工作的前一晚我还从她那一双如同水蜜桃一般的奶球裡嚐
到了她的香甜初乳,想起她的处女禁地就是被我在这个套间裡完成了突破,一股
熊熊烈焰从心脏一鼓作气烧到了皮肤。

  我不由得往她身前走了一步,盯著她那对较之以前更加饱满的乳房,却又想
起,这对椒乳是在自己父亲的双手下催熟的,而不是我,美茵打从心底愿意把自
己的肉体给父亲享用,而不是给我,那股烧遍全身的烈火,又忽然间熄灭了。

  「哥……」美茵大睁著双眸看著我,她在发觉我目中的火焰之后,自己的瞳
仁里也流露出火辣辣的目光。

  可心存龃龉的我,却不敢再继续贪婪地注视美茵身上任意一条曲线,只好假
装去关洗手间的门,略带尴尬地对她说道:「……进来了。脱吧……我是说……
咳,快进水里去,别著凉。」

  美茵听了我的话,眼神裡的渴望情绪似乎也平复了一些。接著她解开了自己
身后的文胸搭扣,叠好了放在马桶盖上面;然后又躬下腰、抬起腿,利落地脱掉
了那件看起来有点滑稽的内裤。

  在美茵弯下腰的那一刻,透过她两腿间的缝隙,我看到了她身下几撮阴毛耸
立在会阴处,而随著美茵的动作,在她阴唇那裡,轻轻地响起了一声湿润的「咔」
声;进了浴缸裡,美茵很自然地向后倚靠著,水瓶盖大小的乳晕与嵌在最中心那
两隻野樱桃大小的乳头,久违地对我打著招呼,但可能是因为这差不多两个月以
来那裡充血频繁、黑色素沉积,这两颗肉珠子的颜色已然变得稍稍深了些。随著
眼前美茵一系列动作的到来,我觉得我的阴茎也跟著不听话地蠢蠢欲动。而美茵
倒像是并不在意一样,舒服地把身子跑在热水里,伸了个懒腰。我开始有些恍惚,
我答应帮她搓背,不,我答应她让她在我这洗澡……不,说到根上,我答应她留
在我这住,不知到底是不是一个错误。

  「……你先洗著,我……我去收拾收拾外面的垃圾。」我绷著滚烫的脸,故
作正经地对美茵说道。

  我刚要走,美茵连忙从热水下探出了胳膊,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腕:「哥,
别走!你说好的陪我的……陪陪我好不好?」

  美茵的声音裡带著哭腔,而且是那种包含著迫切的求救的哭腔,这是我第一
次见到平日里骄横跋扈的美茵如此的乞求另一个人。看著她现在的可怜样,我已
经没有办法再去计较,为什麽在她嘴裡已经从刚才的让我帮她搓背变成了我说好
了要陪著她洗澡的。

  但我还是用自己的左手推开了美茵的手。

  「哥……」见我这样,美茵皱著眉撇著嘴,无力地看著我,声音都比刚才小
了一半。

  「死丫头,」我盯著美茵的眼睛,停顿了片刻,「我身上现在穿的是毛衫、
休閒西裤和皮鞋,就这麽跟你在这满是水汽的卫生间裡待著,弄湿了怎麽办?我
明天还穿不穿了?你等著,我去换套平时跑步健身时候穿的去。」

  美茵的眼神挡不住地倾泻出无比的喜悦和安慰,她羞涩地低下了头,咬著嘴
唇忍著笑,又抬起头看著我对我说道:「……那你可快一些,别把这裡面的热乎
气都放走了,我怕冷。」

  于是我打开了洗手间的门又关上,只留下一条缝,接著我便在自己双人床边
的衣柜裡急火火地寻找著我那件带著连帽的短袖卫衣和深灰色的速乾短裤,我又
三下五除二地把身上从裡到外脱了个精光,然后套上了短袖卫衣和短裤。把自己
那条海绵体已经鼓胀起来的肉鞭,发现自己刚刚匆匆做的一切,真像一个之前从
未见过真实女体、尔后突然有了一次可以跟女孩子上床的机会、于是慌忙跑去翻
找安全套的处男,这让我又不禁坐在床上,看著自己双腿间的帐篷无奈又苦涩地
自嘲了一会儿。

  待自己冷静了下来,我又拿了一条乾淨浴巾、一条手巾和一隻搓澡巾,重新
回到了卫生间裡。放好了浴巾,我又拿了一个脸盆接了盆温水,把搓澡巾和手巾
在裡面泡了一会儿,然后拧乾了手机,坐在了浴缸的边沿,帮著美茵擦乾淨她脸
上的粉底液:「诺!也不知道把妆卸了先?伤皮肤不知道麽?你说说啊,我怎麽
淨遇到你们这样的,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的女人呢?一个个的比男生还糙!就我
在重案一组和风纪处的不少男同事,没什麽事的时候还研究研究皮肤保养什麽的
呢!」

  「还有谁不知道照顾自己呀?」美茵压著下巴抬著眼睛,脸上藏著笑地,似
有意对我明知故问。

  「呵呵,你说还能有谁?夏雪平呗!唉……」我拉著长音回答道。说完,我
故作嘲弄地叹了口气。

  听到我提起夏雪平,美茵失落的低下了头,但同时她的眼神裡似乎也在藏著
一丝不安。她犹豫著咽了口唾沫,用手不断地往自己胸前淋著水,接著对我问道:
「说起来……你跟夏雪平,你们俩怎麽样了?」

  「能怎麽样……呵呵,拜你当时的愿望,你的立威哥哥,已经把夏雪平从肉
体到心灵,完全佔为己有了。」

  「啊?」美茵立刻抬起了头,瞪大了眼睛,「你……你说的是真的?」

  「这种破事我他妈骗你干嘛呢……人家两位在同一个被窝裡躺著,可是正巧
被我目击了的。」我帮著美茵擦乾淨了脸,站起了身打开了水龙头洗著手巾,
「肉体上、心灵上,夏雪平那但凡有一处未被艾立威染指的淨土,我都还有信心
能再争取一下,可结果差不多一周之前的时候,人家夏雪平帮著自己的小男友跟
我来宣示主权、划清界限来了,我还能怎麽办呢?」

  听完我的这些解释,美茵依旧带著不可思议的目光看著我。

  「你怎麽这个眼神?」

  「你的意思是说,艾立威和夏雪平现在已经是情侣关系?」美茵对我问道。

  「没错。」

  「那这就奇怪了,」美茵咬著嘴唇上的死皮,接著说道,「我是有艾立威的
朋友圈的,可是我却没看出来他像是已经在谈恋爱的,更何况又是跟夏雪平,我
从来没在他的朋友圈裡看到他和夏雪平秀恩爱,去医院的时候也是分别去的……」

  「我的妹妹,夏雪平毕竟40岁的女人了,40岁的女人怎麽可能跟著自己的另
一半成天秀恩爱、秀自己的生活?」我打断了美茵的话,「而且以你对现在夏雪
平的认识,你觉得她是那样的女人麽?更何况他俩算是刚在一起的。我不喜欢艾
立威这个王八蛋,但怎麽说他也是快奔三的男人了,他们的世界说到底跟咱们不
一样的。」

  美茵坐在浴缸裡看著我,自己似乎也有些怅然若失。

  「等下,」我才反应过来什麽事情,立刻对美茵问道:「你刚才说,他俩去
医院?去医院干什麽?」夏雪平,艾立威,这两个名字跟医院放在一块让我用潜
意识造句,所以自然会给我一种很不好的的联想。我还一个劲儿地告诉我自己,
别慌,搞不好他们俩是去医院做什麽调查的,但由于我之前还做过关于夏雪平被
艾立威受孕的梦中梦,因此我很不不可能淡定。

  美茵呆呆地抱著自己蜷著的双腿,轻轻地掐著自己腿上的肌肉,对我说道:
「是陈月芳住院了。」

  「陈阿姨住院了?」我惊愕地看著美茵,「她怎麽了?我怎麽都没听你和父
亲说呢?」再看看她依旧有些委屈和不安,我立刻明白了:「你离家出走,是不
是跟这个事有关系?」

  「我之前是跟她没少吵架,但她出事真的不怨我!」美茵抬起头,皱紧了眉
对我大声叫冤道,而且马上撇著嘴,似乎又要哭起来。

  我连忙把那跑得温热的搓澡巾套在手上,然后一边抚摸著她的肩膀一边对她
说道:「我俩可是真像啊……每次别人都没说什麽、怨自己什麽,自己倒是先把
自己逼进牛角尖去了。我刚刚埋怨你把陈月芳怎麽了麽?我都不知道家裡发生了
什麽事呢。」美茵看著我的眼睛,也终于认淮了我没有任何要责骂她的意思,低
下了头,无力地把自己的肩膀靠在了我的髋骨处,灰心地对我问道:「哥,你说,
我对父亲这种感情,是不是真的错了。」

  若是两三週之前,或者一个多月以前,她这样问我,我肯定会说是。然后像
普通的那种H小说裡写的人物一样,一手攥著她不放,一手还要想尽办法把夏雪平
的衣服扣子解开,搞个母女通吃、亲子合欢后宫之类的,岂不快哉;但是现在,
我对一切都有些万念俱灰的意思,因此美茵跟父亲之间的私欲滥情,对我来说无
所谓了。

  「我说不淮你跟父亲的事情,但我知道,我对夏雪平的感情,很可能应该是
错的。你知道吗,美茵,我现在每天看到艾立威和夏雪平一起上下班,我都已经
不去考虑他俩上班之前是从谁的家裡出来的、下班以后又会一起去哪儿,我现在
越来越觉得自己倒像是个第三者了。」

  「那看来,我也是第三者了。」美茵柔弱地叹息著说道。

  「你本来就是。」我给美茵擦著后背,还是没忍住控诉了一句。

  美茵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把湿漉漉的头靠在了我的怀裡,轻声说了一声:
「何秋岩,对不起。」

  「先别矫情了,跟我说说到底怎麽回事。」

  「这个事情,得从两週左右前的那个週三晚上说起……」美茵跟我吞吞吐吐
地说道,「週三那天,陈月芳说自己去回了老家J县,给她之前的老公儿子扫墓……
那天你把孙筱怜那个婊女人抓走的时候,骂了我两句,之后我就不开心一整天……
晚上的时候,是老爸来接我的……我俩买了一堆好吃的,我还偷偷买了一瓶红酒,
回家以后……我就……我就……」

  「回家以后你就跟老爸共度『情人节』了,是吧?」我替她把话说完了。

  「嗯……我和老爸后来就都有点喝多了……之前我和老爸,每次『那个』的
时候,很多时候都是我从头主动到尾,那天老爸居然也很放得开,我俩就在客厅
裡……他那天不知道为什麽,也很主动……」

  我可没心思听她说这些,于是我不耐烦地说道:「……这段略了吧,说后续。」

  「然后,那天晚上……我就跟老爸弄了一个晚上……因为陈月芳第二天一大
早五点多才回来……那时候我可也真是……我还觉得……真的是老天爷眷顾我,
让我就这样一个人佔有了老爸一整个晚上……」

  看著美茵依然又些意犹未尽的样子,我乾笑了两声,冷漠道:「哦,呵呵,
老天爷真是确实很偏……」

  ——稍等会。

  那个星期三,那个我把孙筱怜跟他们学校那两个狗校长带走的那个星期三,
恰好不就是我从外地回来以后,撞破了夏雪平跟艾立威在行房过后躺在一张床上,
而后我去买醉的那个晚上吗?我记得那个晚上。那个晚上,我在半醉不醒的时候,
回到了家门口,正巧听到了在客厅裡淫乱的父女俩——下午碰上夏雪平跟艾立威
的过去完成时,晚上遭遇美茵和父亲的正在进行时,那一天对我来说简直是人间
惨剧。当时我自己已经喝醉成彻彻底底地脑残了,在后来听陈月芳说自己去了J县
一天,我还在疑惑,难不成这老爸跟美茵在家里白天一整天都没玩尽兴?现在才
对上号,那天白天老爸要上班,美茵在上学。

  然后,我就被忍著被自己现任丈夫的女儿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陈月芳,拽去
喝闷酒。

  然后我就断片了。

  按照叶莹的说法,之后我在大街上遇到了叶莹,本著「有钱不赚王八蛋的」
经营理念,叶莹把我带到了小旅馆滚了床单,我算是被动买春;在半醉不醉的时
候,我感觉我强迫自己的继母陈月芳发生了关系,但是按照叶莹的说法,陈月芳
见冒充我女友的叶莹给我带走后就回家了。

  ——但美茵现在我跟我说,那天晚上,陈月芳一直没回去……这究竟是怎麽
一回事!

  「嘿嘿,兄弟!这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挺热闹啊,可没少受累吧?」——在
我的眼前又浮现起在第二天早上我离开小旅馆前,那个旅馆前台对我投来的猥琐
的笑容和钦佩目光,以及这两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短路……

  「哥,你想什麽呢?」美茵故意用手舀起一捧水,打在我的衣服上。

  「……哎!」我尴尬地从自己的思绪中脱离,故意有些生气地瞪了美茵一眼,
「顽皮!……你继续说,那天之后怎麽了。」

  于是,美茵继续跟我讲述著:在那个扑朔迷离的晚上过后,第二天清晨陈月
芳才匆匆忙忙地回了家,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了一个时间很长的澡。美茵也不
知道那个澡陈月芳究竟洗了多长时间,她只是知道自己迷迷糊糊中听见楼下的冲
水的声音后,自己就再也没睡著。然而,昨晚跟父亲两个人玩到了后半夜三点半,
直接用光了一盒安全套,她把父亲折腾得最后阴茎只会跳动而射不出任何液体、
自己也快累的脱形,于是自己仍然是醒不过来的。

  这倒是无所谓,但随著陈月芳上楼的脚步声响起,美茵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自己的父亲,此时也跟自己躺在了一张床上,父女俩赤身裸体,美茵的脸颊
上、乳谷中间、小腹处肚脐裡、屁股沟处和脚趾缝中间,还有不少半乾未乾的精
液……

  美茵不知所措地试著推醒父亲,然而父亲昨天喝的比自己多很多,早上五点
多,父亲似乎还没有醒酒。

  结果,陈月芳上楼后并没有敲自己和父亲所睡著的这个房间的门,而是用备
用钥匙打开了自己的卧室的门。可即便这样,美茵的心脏也是突突直……

  「——等一下!」我打断了脸色通红、说话支支吾吾的美茵的叙述,「陈月
芳没去敲那天你跟父亲睡觉的房间,而是去了你的卧室。」

  「嗯……」美茵像做贼被抓似的,羞愧地看著我。

  ——呵呵,我们家二层总共就两个房间。

  不过还好,因为陈月芳告诉过我这件事,我心裡算是有所准备;但听美茵亲
口承认,依旧让我很气。

  据美茵交代,自从自己跟父亲有了肉体关系之后,自己父女乱伦的欲望之门
好像就再也关不上了,起初自己还能忍耐,会趁著陈月芳平时不在家的时候诱惑
父亲,匆匆忙忙地做一次;但是慢慢地她感觉到这样似乎有点不太过瘾,从那以
后,哪怕陈月芳在家的时候,美茵也会以让父亲帮忙指导她写作文为理由叫父亲
上楼交构,可是父女俩每次大战过后,美茵卧室裡的场面实在是难以收拾,父亲
也总害怕自己会跟美茵在美茵的卧室裡留下什麽痕迹,于是,她才想到把我的卧
床当成自己跟父亲的主战场,这样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有时候在
一般的状态下,如果陈月芳出门后突然杀回来,自己跟父亲也可以立即襟声,等
陈月芳再出去了,再跟父亲继续大战,或者等陈月芳累得困了休息了,自己和父
亲再找机会、穿好衣衫外套,假装父女俩刚回来的样子。美茵说这样的事情,她
和老爸都实施过,而且效果好像还可以。

  ——然而,早在那个週三晚上跟陈月芳聊过此事的我,算是真的明白了,什
麽叫「欲盖弥彰」;何况陈月芳对这样的事情心照不宣的态度,让我完全有理由
猜测,说不定父亲跟陈月芳就此事深聊过。

  我看著楚楚可怜的美茵,竭尽全力吞下一口气。

  若不是这小丫头现在无处可去又身无分文,我真想直接把她从浴缸裡揪出来、
直接把她丢进走廊!呼……反正也是发生过了,又能如何呢?不生气、不生气、
不生气……

  美茵那一刻心脏突突直跳,听著陈月芳进了自己的卧室,她以为很快陈月芳
见到房间裡没人后还会过来敲门,捅破这层窗户纸;可是出乎医疗的是,陈月芳
进了自己的卧室后,居然一时半会就没出来,不一会儿,自己的房间裡响起了一
阵急促的打字声音。

  「……如果我没记错,她自称自己是一个国中毕业的农村家庭妇女:她这样
女人,怎麽会用电脑呢?」美茵疑惑地看著我问道,「而且父亲的房间裡又不是
没有台式机,她为什麽要用我的电脑?」

  这件事也被我碰到过一次,当时我因为刚跟夏雪平吵了一架,心裡难受也没
细想;但是事到如今又被美茵发现了一次,那麽这就说明,在用电脑这件事上陈
月芳说了谎,而且她平时一个人在家,那她偷著用美茵电脑的次数肯定不止两次,
她用美茵的电脑,想必也不是出于一个继母的责任,为了监督美茵平时在看什麽
二次元里番动漫。

  差不多打了十几分钟的字,陈月芳从美茵的卧室裡走了出来,并且反倒是她
在蹑手蹑脚地把门锁上。再之后,她居然下了楼,又出了门。虽然美茵不清楚陈
月芳用自己的电脑做了什麽,也不清楚她又出门去乾了什麽,但她知道自己必须
得赶快把父亲叫醒了。

  「老爸,老爸!快醒醒!」

  「嗯……几点了?……差点忘了今天在新闻出版局还有个重要会议呢。你陈
阿姨还没回家呢?」

  「回来了……」

  老爸其实也有些慌:「那她人呢?」

  「洗了个澡,之后去我的房间弄了会儿电脑,之后又走了。」美茵红著脸,
如实说道。

  「在你房间裡弄电脑?呵呵,乖宝贝,你是不是做梦梦见的?」父亲听了美
茵的话,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你月芳阿姨连用个智能手机,除了打电话和发
信息以外,连相机功能都不会用呢,她怎麽可能会用电脑呢?」

  「不是!老爸,我是真的听到她在我房间裡打字来著!你不信的话跟我来。」
说著,美茵拉起父亲,父女二人皆是光著身子,便打开了美茵自己的卧室门。

  「你摸摸看,要是我显示器和主机是热的,那就是刚刚有人用过电脑。我跟
老爸你在哥哥房间裡睡觉,家裡有红外线防盗警示铃,警铃未触发所以刚才也不
可能进贼,那麽就有一种可能就是……」美茵在电脑的显示器排风口上摸了一把,
结果她突然傻了:显示器冰凉。她难以置信地在主机箱上摸了一把,然而主机箱
摸起来,比显示器似乎还要凉。

  「行了行了,美茵,你就是被梦魇到了……也怪爸爸,爸爸做完喝得多了,
本来应该拒绝你的,结果却……你跟爸爸……哎!要不,下次的话……既然都已
经这样了,爸爸带你单独去外面住一晚吧。你是爸爸的宝贝女儿,爸爸没办法不
疼爱你;但是月芳其实也是个好女人,爸爸更不想伤害她。爸爸不想这样,但是……
在外头你终归可以睡得香一些。快点洗漱吧,之后还要上学去呢。」

  「爸……」

  「快去吧,」老爸摸著美茵身上一块块粘糊的痕迹,自责地说道,「多好的
孩子,被我这个坏爸爸给污染葬了都……」

  美茵心情複杂地拿了要换上的衣服进了洗手间,还没等打开水龙头,她突然
想到陈月芳刚刚在一楼的卫生间裡洗过澡,于是她连忙跑到楼下,推开了浴室的
门;可一楼的卫生间裡,门板、瓷砖、镜子、浴房裡的浴盆、水管、龙头,全都
是乾的,儘管空气中有些温热潮湿的气息,但因为一滴露珠都没找到,所以却也
不能证明刚刚有人在裡面洗过澡。

  「难不成真的是我幻听麽?」美茵泡在温水里,丧气地自己问著自己。

  我没说话,只是用浴花默默地帮著美茵擦著后背。不过,如果不考虑陈月芳
平日里给我留下的印象,只思考美茵所说的事情,那麽我猜,美茵电脑的显示器
和主机箱应该是被进行过物理降温了,如果不是酒精,就有可能是液态氧或者乾
冰;而浴室裡摸起来乾燥,很可能是陈月芳有意擦过了,从理论上讲甚至有可能
戴著隔热手套用适量的生石灰或者氯化钙进行处理。但毕竟那天我没在家,所以
陈月芳具体怎麽操作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差不多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左右,拎著三套黑米粥葱油饼和小菜的陈月芳,风
风火火地回了来。

  「哟!不好意思啊,才回来。昨天扫墓的时候,遇到了远方的一个三姨,我
小时候父母下地干活、三姨负责在家带著我,都是差不多十几年没见的亲戚了!
结果这一高兴,就在人家喝多了!晚上跟大表姐和四表妹一起睡的,劲峰你说说
我这也真是的,都忘了给你报个平安了!」陈月芳摆出了一脸欢喜,让美茵更觉
得有些不对劲。

  「早上的时候你不是回来了麽?还出去干什麽?」父亲对陈月芳问道。

  陈月芳一愣,反问道:「你淨瞎说!我啥时候回的?我这不是刚下长途大巴
麽!好在有一站就停在一条街前头,我就赶紧下车了。想著给你们父女俩买点热
乎早餐,正好还能让你们俩吃完了再去上班上学!」

  「呵呵,美茵告诉我的。估计这丫头是睡懵了,想妈妈想的。」老爸说完之
后,对陈月芳笑了笑。

  「老爸虽然放下心了,可是我并没有。」美茵坚定地对我说道,「我那天晚
上虽然喝的有些醉了,但还是微醺的状态,我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做梦——哥,我
总觉得陈月芳有问题!」

  我帮著美茵在身淋著水,帮她洗乾淨了后颈处和后背上的皮垢,心裡也在不
停地思忖著。「你觉得她有什麽问题?」我对她问道。

  「不知道……但至少她没跟老爸说实话,这就是个问题。一个做家政月嫂出
身的会用电脑其实没什麽,但是她干嘛藏著掖著?」美茵背对著我,清洗著自己
的小腿和脚丫。

  看著美茵重现光滑的肌肤,我便继续往下问道:「依照你大小姐的脾气,我
猜你肯定不会罢休吧。」

  「那是当然。」在那天晚上,也就是在我去了香青苑的那个晚上,陈月芳又
藉故出去了大半宿,那天恰好父亲也不在家,于是美茵就潜入了父亲和陈月芳的
主卧室裡,翻出了陈月芳留在家裡所有行李箱,可里面除了衣服以外,就只有她
从家政公司辞职前留下的一大堆证件。美茵又试著从自己的电脑裡找到些什麽蛛
丝马迹,可是依旧什麽都没找到。

  是在之后学校没有考试也不收作业的某天,美茵决定亲自去跟踪陈月芳,还
带了个助手,不出意料的,那个助手是韩琦琦。因为那天正好她们班的班主任刚
被我们风纪处带走,班级正好处于管理真空期,所以在前一天晚上,家中同样是
父母都不在的韩琦琦就和何美茵约好,逃学一天。一大早美茵假装高高兴兴地去
上学,走到小区门口,便于韩琦琦成功会师,之后杀回了家门口附近的那个小公
园裡,两个女孩像模像样地拿著两把军用望远镜,认认真真地监视著家门口的一
切,甚至在两个人渴了饿了的时候也没挪地方,专门找披萨快餐订了两份宅急送。

  「听著我就想笑。你说这种事情,跟我说说就算了,我有时间去帮你查呗,
你跟韩琦琦你们两个女高中生,閒著没事不去上学玩什麽侦探游戏?」

  「我……我那是为了咱们家负责!万一陈月芳是个什麽危险分子怎麽办呢?」
美茵鼓著腮帮子,还有些义正严辞地说道。

  「为了咱们家?我看你是为了你跟老爸才对吧?」其实我猜美茵对陈月芳的
怀疑,有一半也源自于此,毕竟从人家陈月芳以月嫂的身份进了咱们家门以后,
她就没给过人家好脸。只是我也发现陈月芳的行为有些怪,所以我才觉得美茵的
警惕不无道理。

  「你!你……你又挖苦我……」美茵这次听了我这麽说,直接把头别了过去,
衝著牆壁一句话也没说。我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胳膊,她还甩开了我两次——看这
意思,貌似是老爸也伤了她的心。

  「好了好了,我不这麽说话了。你接著给我讲讲,你跟韩琦琦,你俩发现什
麽了吗?」

  「没有。」美茵想了想,又转过了头,眼睛透著光看著我说道,「其实,我
应该说,本来可能会有的,但是……哎,出了点小岔子。」

  「小岔子?什麽意思?」

  美茵告诉我:她跟韩琦琦在小公园裡度过了一个十分难熬的上午,用著张霁
隆收藏的军用望远镜,盯著家裡的客厅,像两个无聊的昆虫学家一样观察著陈月
芳的一举一动,但是这一上午,陈月芳再收拾完家裡的垃圾之后,就是把各个房
间裡所有的人床单换洗了一遍,紧接著到家裡的后院挂衣服、擦桌子擦地、擦茶
几、吸尘器吸地毯吸沙发、擦窗框,从十点开始又坐在沙发上,看起了国家教育
频道的《人文·地理·发现》节目。中午的时候,开著电视,陈月芳有跑去给自己
做了个炒饭,煲了锅汤,至此为止,美茵跟琦琦两人还并没有发现什麽问题。

  下午的时候,陈月芳总算是出了门,但首先去的地方是住宅区最中间那个喷
泉花园广场,陈月芳依旧是在和之前做家政时候认识的小区裡那些护工和保姆在
聊天,美茵说,她看到陈月芳和那些女人交际的时候,心裡隐隐产生了一丝同情:
对于陈月芳这种一部由月嫂跨到户主夫人的,那些其他的护工保姆们,对她说三
道四,而原先就是阔太太们组成的家庭妇女圈子,似乎对陈月芳也不是那麽友好;
可陈月芳依旧笑盈盈地对待她们每一个人,哪怕面对的是当面的冷嘲热讽、背后
的污言秽语。美茵想了想,几乎要放弃对陈月芳的监视了,她觉得或许陈月芳偷
著跑到自己房间裡用自己的电脑,或许是有什麽不能为人所知的苦衷。

  就在自己准备撤离的时候,韩琦琦突然叫住了她:「你等会儿,我的展红绫
捕头,你没看出来你这个后妈手裡拿著啥麽?」

  「那是什麽啊,我的祝无双捕快?」

  「保温桶啊。她是要给谁送饭麽?给何叔叔?给你哥?总不会是给雪平阿姨
的吧?」美茵这丫头平时对于家务毫不关心,再加上那天陈月芳是用一张厚实的
藏蓝棉布打成的褡裢把手裡的东西给包上的,美茵从小到大也基本没见过什麽是
褡裢,于是一时间她竟没注意陈月芳手裡的是一个保温桶。美茵这才一下想起,
陈月芳刚刚在家煲了一整锅的汤,而平日里的陈月芳向来勤俭,自己若是想喝汤
的话用的都是剩菜汤渣烩清水、或是只喝清汤,想要煲汤了,都要等到自己放学
前一个小时才会用电磁炉的小火煨,正好等自己到家以后,汤也炖好了。

  「我接著就跟琦琦一路跟著陈月芳,去了锦绣路服装厂那边。跟著走了差不
多50多分钟。穿过一个农贸市场大厅,我俩就看见陈月芳进了一个破旧的苏联式
居民楼,我想那裡,应该就是陈月芳跟老爸同居之前……妈的……她跟老爸同居
之前住的地方吧,好像确实也有很多东西她还没搬过来,」美茵继续对我讲道,
「但是提著一个保温桶回自己以前住的地方,总不能是为了堆起来喝汤吧?我便
开始觉著,是不是她在外面还有个男人,之前说的话全是假的?毕竟现在有不少
因为自己丈夫得了重症,跟丈夫假离婚再找个条件好的男人结婚,就为了给自己
原配治病的?琦琦怀疑她是不是在外面偷著领养了一个孩子或者有私生子,不敢
跟我父亲说?反正这两种可能对我来说都挺噁心的!凭什麽我们何家人要给她埋
单啊?但是我刚准备跟琦琦去敲门问个究竟的候……我俩……我俩最后都没敢……」

  「你俩……看到什麽了?」我问道。

  美茵抿了抿嘴,有些不安地看著我:「我俩,看见夏雪平了。」

  我心裡隐约有种应该知道是怎麽回事的感觉,父亲跟陈阿姨领证摆酒的那天,
夏雪平和陈月芳之间的互动一直很微妙,我还隐约记得,那天我喝醉酒的时候,
陈月芳自白过,自己之前是见过夏雪平的,而且我总觉得不是夏雪平那时候为了
打圆场所说的之前见到陈月芳是在美茵的学校门口,可惜喝酒误事啊,我真记不
住陈月芳的自白了;并且夏雪平还很奇怪地尊称陈月芳「夫人」,即便那天她一
开始也是那样称呼韩橙为「张夫人」——我甚至隐隐能猜得到,夏雪平心裡对陈
月芳的想法是什麽。

  但我还是想问清楚具体的情况:「你和琦琦见到夏雪平……该不会,是巧合
吧?」

  「不是巧合,夏雪平一直就在那栋楼的房山牆那裡等著陈月芳来著。」美茵
一些紧张地说道,「而且陈月芳刚上楼去,夏雪平也跟著进了楼门洞裡;但她并
没跟著上楼,而是等陈月芳上了楼之后,她就出来了。我跟夏雪平还差点看对了
眼……但我……但我也不想跟夏雪平说话,我就赶紧拉著琦琦离开了。不过,哥,
我虽然不喜欢夏雪平,但是她还算是个好警察,你说她都怀疑陈月芳了,这难道
还不能说明问题麽?」

  的确,夏雪平如果怀疑一个人,应该不是没有理由的;我之前只当作夏雪平
对陈月芳是有些过于敏感,现在一看,确实是我大意了。

  虽然美茵和韩琦琦当时离开了,但是过后,美茵还是想跟陈月芳问个究竟:
「你今天下午去哪了?」

  「什麽去哪了?」陈月芳一脸无辜地看著美茵。

  「你别装傻了,我的陈阿姨!前天早上五点你偷偷回来,用了我的电脑之后
就又离开了,你拿我的电脑做什麽了?」

  「你的电脑?早上五点?美茵你在说什麽?我前天早上六点钟刚坐大巴从J县
回来啊?」——话说到这,平时和蔼老实的陈月芳,突然换成了一副一场凌厉的
面孔,按照美茵的话说,在这一刻的陈月芳,要比她看过所有版本里的《神雕侠
侣》电视剧裡的李莫愁更像李莫愁,「而且,再说了,你那天早上,不应该是在
在自己房间裡睡觉的麽?你倒是告诉我啊,何美茵,你在自己房间裡的时候,我
哪一次是能被你允许进你的房门的?美茵,你看到的听到的自己知道就好,我说
我不知道的也不代表我就真的没看到、没听到;有些话,我劝你最好不要瞎说。」

  美茵告诉我,在那一刻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心惊胆寒」,但她依旧鼓
著勇气对陈月芳叫嚣道:「哈!你终于露出你的本相了!我倒是想看看,你这个
继母能把我怎麽样!是,我是没办法跟父亲证明得了你用了我电脑,但是你看看
这是什麽!」

  接著,美茵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自己的相册——在从家裡跟踪陈月芳
道锦绣路服装厂附近那个居民区的时候,美茵一直在给陈月芳拍著照片。看见那
些照片,陈月芳又沉默了。

  「哼,趁著老公和义女不在家,偷著给外人送去一锅靓汤,任谁看见这些照
片,都会以为你是有了外遇、在农村找了野男人吧!」

  「美茵……我真心想把你当做自己女儿,」陈月芳目光黯然,与其冰冷地说
道,「你还小,美茵,至少作为一个长辈,我想跟你说,有些事情,『知之为不
知』才是正确的选择。所以我有些事不想说破,不过说起来,你跟劲峰之间那点
事情,对我来说又算什麽呢?」

  「你这算是说漏了嘴、不打自招吗?你这番话倒真说明你有问题了!」美茵
得意地说道,「我索性也跟你摊牌了吧,陈月芳,你就是我和父亲之间的第三者!
而且看样子,你是真的有问题!等父亲回来了,我就一口咬定你在外面有男人了,
你看父亲会怎麽办!倘若不是这样,那更好了,你的问题就更大了你知道吗?嘿
嘿,我倒要看你待会儿跟父亲怎麽解释!」

  说到这,美茵叹了口气,眼泪突然又下来了。

  「不是,后来怎麽著了?」我缓了一秒钟的思路,马上对美茵问道:「该不
会后来就因为这个,陈月芳进了医院吧?」

  「说起这个来,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美茵委屈地说。

  那天晚上,陈月芳做的饭食是广式腊肠煲仔饭,一片片切得如同花瓣薄厚的
腊肠铺在米饭上,跟上海白、笋乾、煎豆腐和香菇放在砂锅裡一起焖,熟了以后
再浇上用煮过胡萝卜、芹菜、茴香、四种蘑菇洋葱和白菜留下的素高汤,加上醪
糟、酱油、香油调成的「喫汁」,这道菜可以说是陈月芳的烹饪杀手锏,每一次
都给我们一家三口撑破了肚子,以往也只有在这个时候美茵才会对陈月芳说几句
好听的。后来陈阿姨跟老爸开始同居以后,也做过几次,因为她自製的「喫汁」
裡并没有瑶柱、虾仁这样的东西调味,因此每次吃的时候陈月芳也是跟著父亲和
美茵一起的。

  那天晚上美茵闷著一肚子气,面前摆著一碗煲仔饭,也就吃了两口便吃不下
去了;而陈月芳像没事发生一样,拿著手机看了几眼以后,便自己先行动了勺箸。
吃到一半,父亲回家了。

  可是就在美茵刚要跟老爸报告陈月芳的种种可以行径的时候,陈月芳忽然痛
苦地抓著全身的皮肤,然后呼吸似乎也愈来愈困难,还没等何劲峰把自己刚脱下
的外套放在沙发上,陈月芳已然休克了过去。

  老爸连忙扛起陈月芳,叫了辆出租车送到了医院,做了洗胃、紧急注射了糖
皮质激素、肾上腺素和甘露醇,又过了半个小时以后,陈月芳才甦醒过来。经过
医院对于陈月芳肠胃中的食物进行化验后得出结论:造成陈月芳休克的原因,是
因为蚝油。

  我看著美茵,的确有些无语。蚝油这东西,算是美茵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另一
种血液,小时候某一次父亲赴宴后,打包带回了一份蚝油芦笋,这算是为美茵开
启了一扇大门。父亲嫌那东西味道腥,一直不喜欢;而我对那东西没什麽感觉,
可有可无。恰好父亲与陈月芳同居后,陈月芳向来忌口,跟艾立威那狗东西一样,
海鲜河鲜不能吃,辛辣如辣椒、青椒、葱薑蒜、藠头、罗勒、茱萸这样的东西也
不能碰,因此蚝油这东西成了美茵的专享。

  「美茵,老实跟爸爸讲:这是不是你在跟你陈阿姨故意搞鬼?」父亲一脸严
肃地质问道。

  「我搞鬼?我能对她怎麽样?」

  「那你月芳阿姨吃进去的蚝油是怎麽回事?美茵,我知道因为你对爸爸……
因为这个你一直以来就对月芳有很大的偏见,这个我能理解,爸爸也有错;但是
你为什麽要拿月芳阿姨的生命开玩笑呢?」

  「你……老爸,不是我对她有偏见,而是你太相信她了吧?你怎麽不说是她
自己弄错了调料呢?」

  「家裡从来就不会摆放蚝油这种东西!……美茵,你为什麽要这样做、你有
什麽想法,你跟爸爸说清楚好吗?你是我的女儿,我希望你不要这样!」没错,
家里平常是不会摆放蚝油的,又因为美茵平时在学校食堂吃饭,也喜欢加些蚝油,
所以她平时都会在自己的书包裡放上一支五百毫升的小瓶装,美茵的书包裡也是
家裡唯一一个能找到蚝油的地方。

  美茵这下算是说不清了,但她依旧想著证明,是陈月芳故意把蚝油放进了今
天的煲仔饭裡,当然也说不定是因为腊肠裡有鬼。如果是像她设想的那样,那麽
自己也应该吃到了含有蚝油的东西。美茵想都没想,管护士索要了一根化验用试
管,跑进洗手间,对著洗手池一顿催吐,终于把自己吃下去的那两口煲仔饭吐了
出来。她拿著装满了食物残渣的试管,对著父亲大声地叫著:「我现在就求医生
拿去化验,反正都是一锅出的,如果我吃过的这些裡头也有蚝油,那就证明不是
我故意想要弄她!而是她放错了东西,或者,可能她是想要故意栽赃我!」

  十几分钟后,化验结果出来了:美茵吐出来的那些东西里,并没有蚝油存在。

  「我……老爸!我绝对没有故意为了要害她给她的饭裡面掺蚝油!我干嘛要
给她下这东西呢?我自己吃还捨不得呢!老爸,陈月芳是有问题的!不信我给你
看,今天下午我跟踪她到她原来住的地方,她还带了一个保温饭桶,她是不是有
事情瞒著你啊?我还拍了照片,你等下我给你……欸?」

  想证明自己是无辜的而陈月芳是有问题的最后的一张牌,就只有美茵去跟踪
陈月芳时偷拍下的照片;但是明明没出两个小时之前那些照片还在自己的相册裡
存著,现在却不翼而飞了,就连已删除文件夹裡都没有。

  这下子,美茵算是彻底说不清了。

  说完了这些,美茵的眼泪已然流得一塌糊涂。

  「然后你跟老爸大吵了一架对吧?」看著美茵心碎的样子,原本对于她在我
跟父亲之间欲望上的摇摆不定厌恶至极的我,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美茵点了点头,瞬间失声痛哭。

  我觉得我此刻并不需要说什麽,而是需要直接把她搂在自己怀裡。老爸那天
怕是也真是对一切表象信以为真,于是趁著医生护士在为陈月芳施救的时候,他
直接把美茵叫到了医院楼外的一个角落裡,看著周围没人,父亲憋著火压著嗓门,
对美茵严厉地训斥了将近四十多分钟,近乎是把从陈月芳来到这个家、为我们家
打工开始一直到跟父亲领了结婚证以后美茵对陈月芳所作的所有的刁难,全都一
一列举了出来;而真正让美茵崩溃的,是父亲的结语:「美茵,我想让你给我记
著,无论你跟我之间发生过什麽让你觉得可以跟陈阿姨面前炫耀的事情,你都必
须明白:在这个家裡你永远只能是女儿,我是你的父亲!我一直都很娇惯你,但
我必须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陈月芳现在是你的继母,她是我的合法妻子,
这个家裡除了你我,还需要有她在的,你懂吗?有些事发生了,我这个失败的父
亲确实对此避不开了,但你以为你要是因此就想著跟父亲平起平坐、还要想著随
时可以踩你陈阿姨一脚,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美茵,你光想著通过『某些方面』
的成熟以为就可以取悦爸爸,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心智的不成熟,其实会给爸爸
带来很大的负担啊?美茵,爸爸求你懂事一点可以吗?」

  美茵看著努力压低声音、不想被路过的人听到自己说话声音,说话时候激动
到大口喘气的老爸,美茵一时间恍惚了。从小到大,她没见过父亲对谁这麽在意
过,无论是对我、对她、对父亲自己,哪怕是对夏雪平父亲都没有这样的表现。
而这个叫陈月芳的女人,她出现在我们家也总共没到一年的时间。

  「老爸……我明白,我都明白!我给你解释这麽多,你居然一点都不信;而
那个女人现在躺在那裡一句哈都没说,你情愿相信她是无辜的!我倒是想问问你
啊:如果我不是你的女儿,你会选我还是选她?」

  「……你怎麽成了这个样子了美茵?你明不明白?你只能是我的女儿啊!这
是我此生的责任啊!」父亲愤怒又有些歇斯底里地说道。

  「那你为什麽要接受我对你的『好』?为什麽你要同意我跟你之间那些事情?
为什麽?为什麽你跟我说,家裡那次大火你先救我出来,是因为你对我倾注了更
多的爱?」

  ——「够了!」

  我知道我的台词,不应该成为发生在过去的父女对话裡,可我实在是忍不住
了。

  父亲那天晚上,回应美茵刚才的话,也是彻底气跑美茵的一句话是:「是因
为我以为对你的宠溺,能换回你把陈月芳当成自己的妈妈!」

  ——我知道我如果这麽说会有点大逆不道,当然,大逆不道的事情我干的多
了;我很想说,作为第三方看起来,老爸真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在美茵的家庭
乱伦三角恋故事裡,我大概明白,其实他们三个似乎每个人都很委屈;但谁曾了
解过,其实整个故事裡,最委屈的,是不在这个故事之内、作为这个狗血家庭伦
理剧中隐藏NPC的我。

  我怀裡的美茵似乎被我吓了一跳,瑟缩著身体看著我:「哥……怎麽了?」

  我深吸了口气,咬著牙对美茵一字一句地说道:「你难道忘了麽?在那年那
个时候,父亲每週二晚上,都要在编辑部开会,每晚都会开到十点半,开完了会
之后,还要去跟同事聚餐喝酒。那天晚上,你困得难受早早就睡了,夏雪平也不
在家;你说你前一天晚上看完了达伦·山的《吸血鬼助手》,生怕自己做噩梦,于
是我连同学的生日会都没去,在家陪著你……」

  流著眼泪的美茵,脑子瞬间短路一般,全身僵住了:「哥?你是说……」

  「抱著你出来以后,我就因为被烟呛得太厉害晕过去了……我以为你能知道
的!可没想到,你居然把你醒来以后第一眼看到的爸爸当成……呼,算了,说啥
都没有用了,不说了!」

  「你……你怎麽不早告诉我?」美茵难以置信地看著我,「每次老爸跟我说
的时候,我有种感觉他是在撒谎……」

  「你别说了行吗?」我恨恨地咬了咬牙,鬆开了自己的手臂,站起身往后退
了两步,「时候也不早了……你不是之前好些天都没睡好麽?再泡一会,然后就
洗个淋浴把身上冲乾淨吧;别泡太久,容易感冒……我去给你铺床。」

  说完,我迟疑了一下,拿著美茵脱掉的内衣,转身推开门走出了卫生间。

  按照正常走向,我觉得我应该自怨自艾一发,然后在隔著洗手间的门对著美
茵一同撕心裂肺地大吼一通,但是从洗手间裡出来再关上门以后,我并没有这样
做。不是因为我心裡不难过,实际上我还觉得很心酸;但是跟这些比起来,我目
前最注意的焦点,是陈月芳的所作所为。我把美茵丢在沙发上的所有衣物全都放
进了洗衣袋,又拎著洗衣液拿了钥匙把门锁好去了洗衣房。一来一回,这一路上
都在从头到尾回想著陈月芳自来到我们家以后,任何令人可疑的一举一动。

  仔细一清算,这个女人确实有些不简单。夏雪平之前怀疑她,我还以为是夏
雪平多心,现在这麽一看,倒是我怀疑得晚了:美茵在她之前,一连气走了将近
十九个月嫂,这裡头包括刚来第一天就受不了美茵的小脾气的,而陈月芳反倒是
十分的能忍;她总说自己有个很不幸的回去,前度婆家对她近乎虐待,但似乎她
每一次回到J县,都是为了自己过去的婆家,要么是祭拜,要么是帮什麽忙,她这
个烂好人,也确实有点好到令人髮指;她被美茵发现偷著用了一次电脑,并且还
是趁著父亲和美茵熟睡的时候,之后又为了掩盖自己给他人送汤被美茵发现,故
意玩了一出苦肉计,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但我认为美茵偷拍的那些照片被删除,也
应该跟陈月芳有很大关系——我对美茵和父亲之间的事情很生气,但我是相信美
茵不会对陈月芳下那麽狠的黑手的,就像美茵相信夏雪平对陈月芳的跟踪和质疑
一样——说来也怪,父亲毫无缘由地就把一切归咎于美茵,这也确实有些反常,
跟平时很讲道理的老爸的表现大相径庭;而上一次被我发现的时候,美茵不在,
她以为我也不在,然后还是在跟父亲激烈行房过后等父亲睡到打鼾的时候上的楼;
那一次她在美茵卧室门口的举动,近乎充满了性暗示——哪有女人跟丈夫新婚燕
尔时,被自己义子看光了透明睡衣下的禁忌部位而既不发怒也没觉得尴尬,甚至
还有些故意展示自己的意思?——她当时该不会是想要通过色诱我,来以此故意
堵我的嘴吧?

  而且,那个週三晚上,到底是怎麽回事……我怎麽隐约觉得,我确实是强奸
了陈月芳呢?只是如果那样的话,她为什麽又会去跟我开房?那叶莹又为什麽会
出现呢?若是这麽想,很多事情从逻辑上也说不通——除非,叶莹和陈月芳早就
认识。但是陈月芳现在在住院,叶莹现在生死未卜,想查这两人,简直两手一摸
黑。并且我也开始愈发地怀疑自己,通过那根绑在腰际的红绳联繫到香青苑,从
香青苑想到叶莹,再想著由叶莹跟刘虹莺绑在一起反推到高澜夫妇的死和桴鼓鸣
的整个杀人计划,我这样的推理逻辑;究竟站不站得住脚呢?我现在对自己一点
信心都没有。

  今明两天风纪处是轮值加班,等到週一正式上班的时候,看样子我有必要对
叶莹这个人进行地毯式搜查,人查不到或者死了那就查资料,他司法调查局能查
到的,我肯定也能查到。

  我正坐在沙发上苦恼著,小坏丫头裹著浴巾,抬手用手巾擦著自己湿答答的
头髮从洗手间裡走了出来。我想了想,拿起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把两个房间都
开了暖风:「洗完了?」

  「嗯。」美茵脸颊通红,羞涩又有些充满期待地看著我。

  「你去睡吧。」我随手从衣柜裡扯出一条夏天睡觉用的毯子,回到了沙发上
一躺,打了个哈欠,「你的衣服我都拿去洗了,等我打个盹,再去烘乾就好;明
天週日,我办公室应该没啥事,我可以再带你去买两套风衣。床上我已经放了一
件帽衫一件运动短裤,你穿著应该很舒服。洗手池旁边的抽屉裡有乾淨的牙刷,
没记错的话我还放了一个空马克杯,你用来刷牙吧。你几天都没睡好了,有什麽
话,等你睡醒了再聊吧。我也困了,先休息了。」

  说完了,我也关了沙发旁的落地灯。我虽然现在对于她跟父亲之间的奸情、
以及她对我从大火中救她出来这件事忘得一干二淨并不是很生气,但我也确实并
不是很想理睬她,我躺下以后,直接转过身面向沙发背。美茵见我躺下了,本来
犹豫了一下朝著卧室迈了两步,但是她接著又试探著趿拉著拖鞋,缓缓地走到我
身边,坐了下来,推了我的后背两下,微微发爹地对我轻声叫到:「哥……哥?
不理我了啦?」

  我没说话。

  「哥。哥?」美茵又戳了两下我的肋骨下方,那裡是我的痒痒肉所在的部位。
哼,要么怎麽说她是坏丫头!

  但是人的情绪,绝对是可以控制生理的。不是我故意憋著笑,而是现在我满
脑子都是糟心的事情,就算是我的身体再痒,我也笑不出来。

  「你别不理我啊!……我……你从来都没说过当年是你救我的,当时家裡满
屋子都是黑烟,我哪记得?你理我一下好吗!呜呜呜……」美茵说著说著,貌似
又哭起来了。

  但是我依然不为所动。我上了她的当给她破了处,她又诱惑老爸,天天跟老
爸玩著金屋藏娇的游戏,整个故事裡最佔便宜的就是她!她该哭!

  结果紧接著,美茵站起了身,我本以为她是负气离开沙发,哪知道她是站起
身弯下腰,故意把脸探了过来,虽然她都著嘴,但明显带著笑意,刚才的哭腔也
没了:「哥……别气了嘛!我还是不是你的好妹妹、是不是你的小公主了?」

  我仍然没说话,闭上了眼睛。

  就在我刚闭上眼睛之后的三秒钟,一团潮湿的浴巾居然落到了我的脸上,然
后是美茵一阵略带惊恐的叹息:「啊……」

  我无奈地深吸了一口气——于是带著沐浴乳芬芳和美茵体香的气息,顺著我
的鼻子,开始侵袭著我的大脑。我的脸上,不知不觉地躺了起来。

  可能是这突如其来的浴巾脱落给了美茵启发,她便掀起了盖在我后背上的毯
子,钻进了我的被窝。如同笋尖一样挺立的乳头轻轻地在我的后背上画著不规则
的弧线,修长光滑的左腿试图搬动我的膝盖,带著柔软绒毛的阴阜在我的屁股上
磨蹭著,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老二又开始不听话地充血了起来。

  「我看你是不困是麽!」我冷冷地对美茵斥道。

  「哥……我就想让你搂著我,跟我说说话好麽?我现在心裡真的很难受……
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美茵搂紧了我的腰,对我撒娇道。

  「我安慰你,谁安慰我呢?」我平静地说著,不带著一丝情绪,「你要是不
想睡,让我先睡一下可以麽?你是梦醒了,可不能连我做梦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你要是不困自己干点别的吧,别来扰我。」

  说完,我又把自己胸前的毯子掖了掖。

  美茵吸了口气,缓缓鬆开了自己的腿和胳膊,起了身,拿了那条香喷喷的浴
巾,进了里间躺上了床。

  我恨恨地深呼吸了一个来回,闭上了眼。

  我真的睡著了。

  大概睡了一个多小时,我又醒了。我开了灯,穿上鞋拿了手机和钥匙下了楼,
尴尬地路过了正在另一台洗衣机上以传教士位插入的那一对赤身裸体的野男女,
然后给美茵的衣服放进烘乾机裡,摆著手别著头迴避了同样觉得尴尬的两个人后,
我又上了楼。

  进了房间,我便听见了美茵难过的大叫,以及她咬著牙时候痛苦地说出令人
听得不大清晰的梦呓:「哥……呜呜呜呜……别走!救命!……别把我丢在火裡……
救救我……别走!爸爸和妈妈都已经不要我了……别走啊……呜呜……你别丢下
我!」我担心地走上前去,只见美茵正侧著身子熟睡著,头上套著卫衣的连帽,
紧皱著眉头,双手在软绵绵地四处乱抓,显然是做噩梦的样子,看得我揪心得很。

  「没事,没事的美茵。哥哥在,哥哥在。」因此我连忙半蹲下身,轻柔地抱
住了她,把侧脸贴在了她的脸蛋上,轻轻地拍著她的后肩,轻声低语安慰著她。

  然后我微微低下头,我本想吻一下她的额头,好让她快点摆脱噩梦的纠缠,
却没想到这一低头,居然吻上去的是两片柔软的嘴唇;而接下来,两条嫩藕似的
胳膊直接绕过了我的脖子,按住了我的头,然后美茵顺其自然地把她的舌头探进
了我的嘴裡……

  我连忙挣开她的拥抱,仔细端详著她的脸:她正可爱地笑著,眨著两隻水汪
汪的大眼睛心满意足地看著我——原来睡著也好做梦也罢,全是她装出来的。

  「起开吧!」即便躺在床上的美茵样子可爱至极,但是在我心裡却有一种被
欺诈的屈辱感,于是我一把推开了美茵。可这小坏丫头反应也是极快的,双手一
握,攥住了我的左手,无论怎样都不放开:「哥!你别走!你陪陪我好吗?」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你就这样算计我?」我异常愤怒地盯著美茵。

  「求求你!你是关心我的,不是吗?你心裡还是爱我的!你还是爱我的!哥,
之前的事情是妹妹的错!我现在什麽都没有啦!夏雪平早就不要我了,爸爸现在
也不要我了,我现在身边没别人了我不能再没有你啊!」美茵声音颤抖著说著,
接著她马上站起了身,也不知道她一时间哪来的力气,直接一把拽著我的胳膊,
将我甩到了床垫上,然后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便直接骑在了我的身上,「让我补
偿你好不好?让妹妹补偿你好不好?反正爸爸也不要我了,反正美茵第一个男人
也是哥哥……妹妹知道错了!你就好好惩罚妹妹的肉体吧!从今晚开始,我全身
上下所有的地方都是哥哥的,哥哥想怎麽用就怎麽用,好不好?哥哥从今以后就
是美茵的主人,只要哥哥不离开我,美茵做什麽都愿意!」

  看著隔著自己身上棉短裤累出一条骆驼趾缝、用自己温热阴户在我裤子上撑
起的帐篷不断摩擦刺激、同时紧紧搂住我、在我耳边不断用卑劣的言辞乞求原谅
的美茵,我满脑子都是两个词:可怜,可悲。

  现在的美茵,还是当年那个见到我脱裤子之后吓得哇哇大叫的那个小女孩麽?
如果不是,她又是怎麽从那个时候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的?我不晓得。

  我正想著,美茵的双唇又一次吻了上来,把舌头也用力地伸进了我的嘴巴里,
并且还不断地把自己香醇的唾津送进我的嘴裡,用舌头搅拌著与我的口水融在一
起,然后自己又吸了回去。我无力回应她,她这一切的举动都让我觉得生理不适。
我突然很想侧过脸去,对她大喊一句:别用你给老爸含过屌的嘴来亲我;可是再
一想,用网络上那些被出轨男人反击并以此作分手结语的话,来刺激自己的妹妹
又有什麽意思呢?

  这时我才想起,老早之前网上一个段子:问为什麽这个社会不提倡乱伦恋情?
答曰:因为血亲之间谈恋爱,很难分手。这句话其实挺有道理的,一种解释的角
度是分不开、断不掉,只要在一起,很多本不该发生的事情还会发生;而另一种
解释是,如果想「分手」,那麽怕是亲人也做不成了。

  所以当我侧过脸去以后,对她说的是另一句话:「别想了,还是打住吧,我
现在对你一点『性趣』都没有,我对你是硬不起来的!」

  本来这句话是想制止美茵用自己的身体来折磨我的,可是她大概给理解成了
一种变相的激励。「哦?真的麽?嘻嘻!」她挺起自己的胸膛,眯著眼睛居高临
下地看著我,左手扯著自己身上的那件卫衣,右手抓住拉鍊,缓缓地把衣服拉开,
一点一点露出了裡面的肌肤,以及那两隻成长了差不多一个尺码的圆润乳球。不
得不说,用这个角度看女孩子,的确是一种享受,莫说面前拥有这副美好身材的
是抛弃过我的亲妹妹,就算是一个曾经让我恨的牙根痒的女人,如果像这样骑在
我的身上、用下阴对淮我的阴茎一前一后磨蹭的同时、对著我解开衣服露出自己
的丰满胸器,我也一定会无力招架。

  ——但我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麽?刚刚明明说好不会有反应的,可是阴茎却
渐渐开始抬头了。

  美茵放开了衣摆,接著美茵把衣摆甩向了身后,卷起了袖子,双手轻轻地在
我的胸口画著圈,满满地推到了我的肚脐;到了肚脐以后并不向下,而是重新回
到我的肩头,一点点再次滑到我的胸口,重新到达肚脐,掠过腰际,然后再次回
到肩膀,对我深吻了一口。在她身后客厅的灯光逆向加持下,头上套著帽衫、胸
前却四敞大开的她似乎被光芒缠绕,我也明白她的意图,就是为了这样勾起我的
馋虫。我在内心裡,也尽量地让自己想著从九月份以来一直发生的所有让自己心
痛的事情,以求不要被她的一系列招数所吸引。美茵看我并不为所动,于是有些
心急,便直接去脱我的裤子,在我的棉质短裤裡面,也是一片真空。

  「哥哥,不是说好『硬不起来』的麽?明明很有精神的,说话不算数哦!」
美茵用著观赏的目光注视著我已经从外圈包皮里探出头后血液充盈的龟头,接著
俏皮地低下头,舔了我的耳郭两下,娇声对我说道:「果然还是哥哥的这条家伙
更好看,真像一隻艺术品!」

  「你别以为你这麽说……我就会高兴!」我把头别到另一边,努力地扮演著
一个冰块。

  「臭哥哥!明明是想跟我做爱的吧?否则怎麽换衣服的时候,裡面连内裤都
不穿?你早就准备好要享用妹妹的美穴了,是不是?」美茵轻声地对我说道。

  「瞎说什麽!」我怒斥道,但被她这麽一说,原本极力往回扯著自己裤腰的
双手,一下子没了力气。

  在这个时候,美茵的说话声却突然深情起来:「哥,这不是很好麽?我喜欢
老爸结果他把我甩了,你爱上了夏雪平却求而不得,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我们
两个孤零零地躺在一张床上,这说明你我兄妹这辈子,注定是要一起走下去、注
定是要一起做爱到不死不休的。」说罢,美茵把自己的身体往后退著,一脚踏在
地上,一条腿跪在床边,躬下了身子亲吻著我的下腹部,接著双手抓著我的阳根
用小鼻子在上面轻嗅了嗅:「哇,哥哥,你好香呀!洗过澡的,有沐浴液的香味,
也有些汗味和尿味,但是很好闻!最重要的是,这上面没有其他女人液体的味道!
嘻嘻!你看,你好些天没做爱了,我也一样,这不就是老天爷让你等著我麽?好
怀念哥哥精液的味道,好想吃啊!」

  于是,我的阳具彻底勃起了,甚至衝破了裤子边缘鬆紧带的禁锢,而因为美
茵刚才的那一句「你爱上了夏雪平却求而不得」,在我心裡,某种东西似乎昏死
过去了,而且好似永远都不会再醒过来。

  「你想吃哥哥精液,是吧?」我看著美茵,冷冰冰地问道。

  「对呀。」美茵用舌尖挑逗著马眼,幸福地笑著。

  「我偏不让你吃。」

  「嘿嘿,哥哥还跟我嘴硬呢!你嘴巴再硬,也没有它硬。」美茵说著,用自
己的三根手指握著我的肉棒,故意上下摆动著,然后用自己的脸颊肌肤贴著龟头
蹭了一个来回,弄得整根阴茎奇痒无比,愈加滚烫。

  可她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麽。

  「我跟你嘴硬了吗?我跟你嘴硬了吗!」我对她连连大吼著。这一吼,确实
给她吓到不敢说话了。她不由得停下了自己的所有动作,微微直起身子。

  就在这一刹那,我迅速地站起了身,反手将她推倒在了床垫上,没等她做出
任何反应,我直接用双手扒掉了她的裤子,然后抬手对著她的屁股蛋就是一巴掌——
我也没掌握好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但是打上去之后,立刻响起了十分清脆的
「啪」的一声爆栗,在美茵的右臀部,立刻留下了一隻火辣辣的红手印。

  「啊!好疼啊!你干什麽!」美茵哀嚎了一声,转过头来斜眼瞪著我。

  「还敢瞪我?」我心裡来气,对著美茵的左臀抬手又是一巴掌,「疼吗!」

  「疼!」美茵的眼泪又一次渗了出来,从小到大美茵在家裡从来都没有捱过
打。

  「疼就对了!是你说的,让我好好惩罚你的!你说我怎麽用你的身体都可以
的!话说出口,你可不能后悔!」说著,我又对著美茵的屁股猛拍了一下,这下
美茵彻底哭了。

  我一边享受著发洩怒火的痛快感觉,一边却又开始对她心疼起来,于是我也
告诉自己适可而止就好,可手上拍得习惯了,却总感觉有些听不了,我只好慢慢
地把手劲儿放得轻一些,然后又伸出了左手,绕过美茵的腋下,有些粗暴地抓住
了美茵的乳房,手掌压著她的奶瓶上下搓动,并且用手指狠抓著让她的肉馒头在
我的魔爪中无规则地变形。

  她刚洗过澡的身上蒙上了一层汗水。美茵的乳房比以前更大,也似乎更敏感
了,在蹂躏她的乳房的时候,虽然美茵的眼泪还在不住地往下流,但她的哭泣声
也逐渐换成了让人觉得难为情的娇喘,藉著背后的灯光我向她的两腿间看去,在
被我打屁股又被我虐奶的同时,她那神秘的水帘洞裡流出的淫水已然形成了一泓
水潭,汇到了床单上。

  我左手拢著她的温热左乳,把自己的身体压在了她的后背上,把头侧过去对
著她的右耳喷著灼热的气息:「哼……小坏丫头,你喜欢被哥哥这麽虐打是不是?
一直以来都是哥哥被你欺负,没想到你这个平时任性刁蛮的小公主,竟然喜欢被
打屁股是不是?」

  「不!我没有!」美茵脸上挂著泪,矢口否认道。

  「狡辩!」我又猛地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掌,之后又继续玩弄著她的乳肉,
果然,小坏丫头虽然哭腔又大了起来、眼泪又流出两股,但是她的脸上明显露出
了带著满足感的笑意,大口地喘著气,随即全身也颤搐著,「你明明就是很喜欢!
是谁刚才说的,『哥哥从今以后就是美茵的主人』的?你从骨子裡就想做哥哥的
性奴的,是吧?」

  「不!我没有!我刚刚那是学著H裡番的台词哄你的!没想到你打得我这麽疼?
你一点都不爱护我!你起来……」美茵连忙辩驳著,反手挣扎著我的紧抓,但是
她脸上却越来越红,眯著眼睛向下看去,分明是充满了期待。

  我也不会让她失望的,因为在我的床头柜最上面的抽屉裡,就有一副手铐。
当冰冷的手铐从美茵背后固定住她的双手的时候,她居然自己绷紧了双腿,交叉
在了一起——她居然自己玩起了夹腿,不一会,随著一阵剧烈的抖动美茵的身体
瘫软了下来。

  「这麽快就高潮了?」我低声对著美茵问道。

  美茵没说话,脸上带著泪水转过头冲我笑著,闭著眼睛,毫不客气地又对我
的嘴巴吻了上来。我一面跟她深吻著,一面把手探进了被子裡,果然在被子下方
有三处地方都留下了湿漉漉的痕迹,看来这丫头刚刚根本没好好睡,在我刚才短
暂的睡了那一会的同时,真不知道她在被子裡已经折腾了多久了。

  「你不是说你困了麽?你不是好几天没睡好觉麽?」我用额头轻轻顶著美茵
的额头,声音略略轻柔了下来。

  「但我也好久没做爱了啊……其实美茵刚刚,真的好喜欢哥哥这样欺负自己,
哥哥下手太重了,但是打得美茵心裡好舒服呀!」说著,美茵用自己的臀沟贴著
我的阴茎和睾丸,微微地晃起了屁股。

  「何美茵,你这坏丫头,你就是个女流氓!」

  我太熟悉她身上所有细节和所有的位置,因此我只用著自己的一条大腿便顶
开了美茵刚刚还交叉夹在一起的双腿,然后挪动著自己腰部,用龟头迅速地摸索
著,没一会儿就找淮了美茵的肉壶入口,拽著那副手铐,轻轻往下把腰一压,整
个房间裡都能听到清晰的「咕唧」一声,我这条火热的警棍齐根埋进了美茵的蜜
穴,直挺挺地戳到了她的子宫颈口。每一次在撞击到她阴道深处的同时,我腰部
也在推著她的屁股,我一手揽著美茵比以前要变得结实一些的腰,用食指和中指
在她的肚腩上玩弄著,另一隻手紧抓著她那比以前更大更圆的蜜桃屁股,用马眼
处顶著她洞穴上端的肉褶有节奏地往她的蜜芯深处进犯。她的半张脸被迫埋在了
被子裡,她紧贴在床面上的双乳则完全变了形,席梦思床垫的弹簧都被我轧得直
响。这算得上是我人生当中,第一次感受到强姦女孩子的感觉。

  「啊——」美茵大叫著,整条阴道受到了刺激,猛烈紧缩到差点痉挛,「哥!
你怎麽一点准备都不给我?……你知不知道这样一下子就撞到最深处好痛的啊!」

  我看过关于这方面的性科普纪录片,依照科学的类比,男性不给足女性足够
的缓冲和刺激,而一下子就把阴茎撞到子宫边缘,那种痛感其实跟男生打架或踢
足球被人击中阴囊的那种痛近乎相等。于是我再一次抽插的时候虽然依旧探得很
深,但一时间也不敢再玩得那麽猛,可我嘴上却依旧不饶她:「你也知道痛是吗?
嗯……嗯!你只管你自己的小穴裡面痛,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呢?嗯!嗯……你知
不知道,在你跟我说你最喜欢的男生另有其人不是我,而后又告诉我他是我们的
老爸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嗯——」

  连著几下,美茵的小阴唇直接被我插得外翻,淫水即便充满了她的阴道内堂,
但被我这样插弄著,肯定会很疼。美茵侧过脸、斜著眼,眼神裡带著些许惧怕和
怜惜地看著我,并且肉体上的疼痛让她依旧往外流著泪水,但她看著我愤怒的样
子却又有些不敢求饶,于是只好对我说道:「啊……哥……你儘管肏我!无论你
怎样……粗暴也好……我都会承受的!但是……你把手铐解开好不好?啊!疼……
把手铐解开,让美茵抱抱你……我想抱抱你……」

  「哟哟!真会说话……呼……嗯!」我在大力抽、享受著用睾丸疯狂撞击她
阴阜的同时,对她讽刺著说道:「你是觉得这样被肏得难受,对吧?有种很被动
的束缚感对吧?——嗯!觉得我对你很不温柔是不是?是不是老爸之前每次肏你
的时候都像在他身上捧著朵雪花一样?嗯!想让我放开你,你想得美!」

  说完了话,我直接薅著美茵的两条胳膊,把她的身子拽了起来。美茵的身体
朝著45度角向我的胸前仰著,甩起一头秀发,如同被风吹拂的柳枝劈在我的脸上,
扬起了一片鬱郁芬芳。我嗅著她的发香,跟同样渴望湿吻的她将口腔用各自的口
水粘合在一起,接著将双手交叉著,握住她身前那两隻受了惊吓的小白兔;美茵
半跪在床垫上,双腿像一副灵活的机簧,随著我探出腰部的节奏,主动活动著股
二头肌做著反向哈克深蹲,轻柔却贪婪地用下面那张嘴巴吸吮我的凸起,不断把
屁股结结实实朝著我的中心部位坐去;美茵被手铐牢牢固定住的双手也并不老实,
她一直在扒著自己的屁股,明明刚才被我肉棒戳到子宫戳得疼痛不已,却仍然要
努力地把自己的淫穴尽量撑得最大,好让我插得更深。几下之后,蜜液又一浪接
一浪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

  我能体会到小坏丫头的阴道裡比刚刚被我破处的时候已经有那麽些许的鬆弛
了,即便还是少女的紧緻感,可是她为了满足我,一直在努力地收紧自己的盆底
肌和括约肌,每一次努力的时候,都会微微睁开眼睛痴痴地看著我,而且还会故
意忍痛娇嗔著:「啊!哥哥好棒!你好厉害……继续……哦!继续……啊!啊啊
啊!啊——」

  我严重怀疑,这算是对我刺痛她阴道深处的一种变相的报复。

  我从插入到她身体裡去后,一直处于一种既愤怒又亢奋的状态,抽插的频率
特别的快,而且也不讲什麽章法,每一次都很实惠地直插到底,并且越听到她疼
得哀嚎我就越想往裡让她反复感受这种疼痛夹杂酥麻但又盖过酥麻的屈辱的快感,
可我居然忘了,在性行为这场战争中,男性从来都是看似拥有绝对优势,但实质
上却从来都没有任何比较优势的那一方;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从香青苑裡出
来之后算起来,我的阴茎已经差不多七八天没有触碰到阴唇了。

  所以,在不知道被美茵紧紧夹了多少次之后,随著小坏丫头的很假又的确很
销魂的一声娇喘、配合著她那迷离眼神,精液猝不及防地从我的身体裡喷发了出
来,洒在了她的阴道深处……

  我甚至事先都没有任何的准备和察觉,一股热流就从我的大腿根部毫无保留
裡射了出来……这种没有前戏的强姦式的性攻势,导致最终吃亏的还是我自己。

  她感受到了那股热流喷洒在他到底花花蕊裡,便像一隻气人的小猫一样,抬
著屁股在我的下腹部磨蹭了好一会儿,并且回过头舔著我的脸颊:「好舒服哦!
好喜欢哥哥这麽烫的精液……」这句话说完,她猛地将自己的双股往我的鼠蹊部
位结结实实地撞了过来,于是一股热流从她的柔软香穴上端泉眼中喷涌而出,浇
满了我的大腿内侧。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闹钟,五分钟,我这般不讲章法也好歹坚持
了五分钟,但也就仅仅只有五分钟。本来在被我侵犯的这位小美女就是曾经利用
过我情感的坏蛋妹妹,这个因为把我对她的救命之恩当做父亲做出的、进而爱上
父亲的妹妹,然后刚刚这番看似激烈的性爱角斗,这让我的心底觉得更加的气愤
和兴致未尽。小坏丫头不是又喜欢接吻又喜欢浪叫麽,好的,我让她吻个够、叫
个够——我把阴茎从美茵的肉壶裡缓缓退出,任由精液与美茵的爱液和潮水混合
物洒在床单上,接著我又把美茵翻了个身,让她压著自己的双手、正面朝上对著
我,并且我故意地将她的双手对准了从她女性生殖器裡洒落的混合液体放好,让
她的十根手指都沾满了咸湿。

  「呀!哥……你好恶劣!」美茵难为情地侧过脸,朝著我站的位置蹬著双脚。

  「恶劣什麽?都是从你我身体裡面弄出来的东西,怎麽,在身体裡藏著就不
觉得恶劣了?」

  「可是……这黏糊糊的,还是很讨厌啊!坏死了!」美茵娇声抗议道。

  「还有更让人讨厌的的呢?要不要试试?」我看著她这副样子,得意地笑了
笑,接著我拉开了卧室的窗帘。卧室的窗户正对著的,是警局的另一栋宿舍楼,
此刻是晚上8:42,对面楼只有几扇窗户亮著灯。窗外银白色的月光倾泻而入,美
茵看著窗外的景色,一时间出了神。

  然后就在这时候,我开了房间裡的灯。

  「哎呀!哥,你干嘛呀?」美茵脸上满是惊恐,但她嘴上却带著羞耻地笑著:
「为什麽要开灯啊?」

  「开灯怎麽了?」我故意逗她说道,「我好久没碰你的身子了,想看看你这
段时间的身材,不行吗?是谁刚才趁我困得要死的时候,故意脱掉了浴巾,用自
己的小奶头一个劲地往我的肩胛骨上蹭?」

  「什麽啊!谁刚刚是『故意脱掉浴巾』的?那是事故好吗?」美茵被我说得
脸蛋滚烫,就像是被放进红酒里浸泡过几天一样,挣扎著挪动屁股扭著腰,侧过
身子对我都著嘴,「而且……我这会儿又不是没不让你看……但你开什麽窗帘呀!
被对面楼的人看见了,看见这间屋子裡一男一女光著身子在……在床上……多……
多难为情!」

  「哦,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故意留了半截话,对她斜著嘴角。

  「不用担心什麽?」

  「不用担心对面楼只是看见『这间屋子裡一男一女光著身子在床上』,好些
人认识我的,知道这是我的房间!」

  「啊?」美茵一听我这样讲,瞬间有些发傻。

  我笑了笑,故意说道:「而且好些人因为认识夏雪平的缘故,早就认识你我、
知道我们俩是亲兄妹了。正好这次就让他们看看,在咱们家裡亲兄妹也是可以行
男女床事的,给他们演一出禁忌活春宫,怎麽样啊?」

  「啊?不要哇!我不……呜——呜——」美茵瞬间吓得哇哇大叫,并且因为
双手被缚住,所以像一条鱼一样不停扭动著躯乾和双腿想要下床逃跑。然而,她
哪知道我是在故意骗她,警员宿舍裡的所有起居房间全是贴了一层反光膜的,即
便是裡面开了灯,从外面看上去也是一片漆黑;能被外人看到灯的,除了宿管值
班室,也就只有公共休息活动室。

  还没有等美茵说完话,我直接快步走到床前,扑到她身上,用舌头封住了她
的嘴巴。她明明想用肩膀和膝盖把我推开,但是同时当我把手放在她的胸脯的时
候,那两隻小巧的乳头竟似要炸开一般胀大,而且她也不由自主地用自己的嘴巴
吸吮著我的舌头,并用贝齿恰到好处地在我的舌尖上轻囓著,不知道这是否算得
上她临近理性边缘的抗议。

  吻著吻著,美茵的浑身上下就都软了,但是除了她努力地在用自己的舌头与
我打舌战,她还在不断左右扭动身体,因为自己的双臂无法跟我拥抱,所以他只
能把自己的肩头来回在我的胸膛上蹭著。

  「啊……哥!等一下……」美茵难为情地红著脸摆脱著我舌头对她的挑逗,
喘息著对我央求,「你能不能……别只是照顾我的嘴巴和胸部呀?……下面那裡
也要照顾好的呀!」

  「下面也要啊?哦,我知道了。」说完,我站起了身子,然后故意装傻充愣,
举起了美茵的两条腿,一手捧著美茵的左脚,对著她玲珑的脚趾和软嫩的脚心亲
吻了下去,而另一隻手则不断地在她的右脚踝上用手指肚画著圈。

  「哦……哎呀!哈哈哈哈!不要啊哥哥!我说的『下面』不是脚啊……哈哈!
哎哟!不要不要!嘻嘻嘻好痒!受不了!啊哈哈哈哈停下来!停下来吧哥!停下
来呀!我说的不是脚啊呜呜呜……呜哇哈哈哈哈坏死了!还管我叫小坏丫头,你
比我坏多了好吗!」

  美茵被我捉弄得全身乱颤,双腿乱蹬,接连笑得近乎差点喘不过气来,我真
怕她一时间呼吸困难,所以我便停下了对她双脚的折磨,让她把双腿搭在我的胸
口,故意板起脸对她质问道:「那你说的『下面』不是你这双小脚丫,那你说的
是哪呢?」

  「当然是……当然是蜜穴了呀……」美茵看著我害羞地说道,「坏哥哥跟我
装糊涂,还要我怎麽说明白呀!」

  「当然是像你跟父亲那样说明白啊,」我依然故意板著脸看著美茵,学著她
那天晚上的话,「『鸡巴插女儿的屁眼』、『射进美茵的屄』、『美茵是爸爸的
小精壶、小母狗』,你看看,你这不说的很明白麽?」

  美茵听到了以后,满脸惊恐地看著我,接著又充满负罪感地别过了头:「你……
你是之前赶巧在我跟老爸……做这个事情的时候会来过了吧?」

  我没说话,我不是要故意扫兴,而就是要让美茵羞愧到无地自容。

  美茵犹豫了半刻,委屈地说道:「……对不起,哥。」

  我又把身体衝著美茵的身子压了下去,扳著美茵的下巴让她与我对视,看著
美茵的双眼,我对她控诉著:「从小到大,我从没让你这麽用嘴巴作践过自己,
无论怎样,我都是一直把你捧著,我把你身上的所有普通人不一定能接受不了的
地方都当成宝贝,我是真把你含著、让你在我舌头尖上长大的;结果你转身就在
老爸面前把自己搞得这麽下贱!你何止是对不起我呢?」我依旧一脸严肃地看著
美茵,但却放开美茵的下巴,从她的脖子、锁骨、膻中、肚脐、阴阜,一路找到
她那道还没把精液排乾淨的阴缝。

  「你想让我照顾的是这裡,对吧?」我用食指和中指翻开了美茵的阴唇。

  「嗯……」美茵撇著对应了一声。

  「这裡是哪啊?」我故意问道。

  「蜜穴……」

  「哪?」

  「蜜穴……妹妹的蜜穴啊?」美茵战战兢兢地看著我。

  我用著那两根手指,不停地翻弄她的阴唇:「哪?」

  「蜜……阴道。」

  「哪!」我厉声对她问道,用无名氏替换过中指,并且用拇指使著让她熟悉
的手法开始压著她的阴蒂转圈,「告诉我,哪?」

  「阴……」美茵害怕地又流出了一滴泪水,对我说道,「美茵的……骚屄……」

  「这次才对!小骚屄!」说完了以后,我便猛地再次讲自己的嘴巴堵在了美
茵的双唇上,深吻了差不多十个数,我又抬起嘴巴凑到美茵的耳边,对她低沉地
问道,「告诉我,美茵的骚屄想被哥哥怎麽照顾啊?」

  美茵脸上惊喜交加,难过也不是怕也不是,颤抖著嗓音对我说道:「要哥哥
的肉棒插进去啊……」

  「啥?」我故技重施地问道。

  「那……是要哥哥的阴茎……」

  我马上打断她的话:「还是不对!给我重说!」

  「想……美茵……美茵小母狗、妹妹精壶,想要哥哥的大鸡吧肏进去……肏
进妹妹的骚屄裡……」

  这一刻,我才终于觉得自己的心裡舒畅了许多。我奖励式地吻了美茵的额头
一下,然后用食指抵著美茵的蚌肉,用最上面的指节在她那充满弹性的阴穴口玩
著蜻蜓点水的游戏。

  「哦……好棒哥哥……我好喜欢被哥哥这麽玩……从很早以前就喜欢……哦
哦……」美茵陶醉地跟随者我手指的动作和行动踪迹扭动著自己的屁股,不一会
儿又一股尿水从她的泉眼裡喷薄而出,可在这之后,她看到我依旧在玩弄她的阴
蒂,仅仅是用著自己的手指而且也不完全插进去,只是在洞门口徘徊,美茵又著
急了:「不对啊,哥,你说好要用啊——啊……你要用鸡巴肏进来的……哦……
嗯……光用手指头来应付我,怎麽回事呀?」

  「好意思问?让你回答我的问题,你一下答错了两次,就这样你还想要如愿
以偿吗?」说完我低下了头,狠狠地吸吮起美茵的乳头,享受著她乳房上令我难
忘的乳香汗味,然后我依旧用著自己的食指沿著美茵的阴道口不停地画圈。

  「啊?不啊……啊啊啊!哥哥!何秋岩……啊啊啊!你真是个恶魔!」就这
麽一会儿,美茵居然又高潮了。

  我发现她现在来的速度真的好快,不知道是她天生体质的彻底暴露,还是这
段时间被开发得越来越敏感。一想到这,我的心裡突然又不那麽好受了,可是阴
茎却又随著心裡的不悦再一次勃起,并且似乎更硬,彷彿是我自己的身体在告诉
我,要用我自己天然的武器来继续激烈地教训教训美茵这个顽皮的坏孩子。我不
再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欲望,扳开美茵的双腿,以令美茵反应不及的速度将自己肉
枣一般的龟头抵在了微微张开的阴唇之间,轻轻地让肉穴洞口的边沿吞入整颗龟
头。

  随著我龟头研磨的节奏,美茵一会儿紧张地皱起眉,一会儿享受地闭上眼,
一会儿渴望地张开嘴巴朝空气中探著舌头,一会儿矜持地咬著嘴唇叫出声,在我
研磨游戏做得足够了,我把龟头又退了出去,以便等一下更激烈的进攻。在我退
出去的那一刻,美茵像我之前成功攻略过的所有女孩那样,舔著上嘴唇,眼神迷
离地望著我,期待著我发动总攻;然而,当我将她后腰抬高的那一刻,她就应该
清楚,我要做的事情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

  「等下……啊!痛!啊……啊啊……哦哟……啊……」

  我真正攻破的不是美茵的阴道,而是她乾淨双股间的菊洞。刚刚我故意用龟
头在她的花间研磨不是为了让她自己产出更多蜜水,而是要沾些刚刚我射出来的
精液和她喷出来的尿水,以此来润滑她的屁眼。

  「何秋岩大恶魔!哦……哦……啊啊啊!你干嘛说都不说就肏我的屁屁呀?
啊啊啊啊……哦……哦……」

  「怎麽著……嗯……你今晚整个人都是我的了,我肏弄你哪裡……嗯……呼……
还要事先跟你打报告?」我感觉我整个人都变得异常狠毒起来,「你少跟我装……
你敢说你之前没让老爸肏过你屁眼?」

  「有是有……啊……啊……但一般都是最后完结的时候……轻轻在洞口那儿
顶几下……哦……意思意思而已……从来都没有像你这样插得这麽深呀!啊啊啊……
变态哥哥!何秋岩大恶魔!」

  看著她因我用正常位却用手指配合著撑开臀沟,大力顶开她排便用的那隻小
孔而惊恐扭曲的脸,并且起初痛到失去自我、可等我抽插几下、外加我利用自己
手指刺激她那泥泞的阴穴外所有的小装饰之后,她又难以置信地翻著白眼爽快地
哼叫著,我就知道其实父亲跟她走后门的次数也并不多。之前跟其他女生做爱的
时候,走过几次肛门,尤其是和小C,因为她那个人性荷尔蒙最喜欢被肏肛门,可
我心裡其实对于这种性爱方式并不喜欢;但在今天我干到了美茵的菊花洞,儘管
她这裡的一血应该是交给了父亲的,但毕竟也是少女的菊门,狭窄的肠道内似乎
比阴道要更加的温暖,并且,我也算终于将美茵身上的三个少女洞穴彻底佔有了。
仔细算算,美茵的处女膜是被我破坏的,第一次口交也是我指导的,2比1,我终
归是胜出了。

  可是讲实话,肠道裡虽然得到的充分的润滑,但是裡面插起来那种略带著砂
砂的触感还是让我有些心理不适,美茵没有进行过充分灌肠,而我这裡别说灌肠
器、就连普通的开塞露都没有,于是在过了几分钟瘾之后,我还是将阴茎拔了出
来,从身后的书桌上找了张消毒湿巾擦了擦自己的枪管,重新调整角度缓缓顶进
了美茵的桃源洞——刚刚我把阴茎从她肛门裡拔出之后,她就觉得有点头晕目眩,
所以应该也没有看到我拿湿纸巾擦拭鸡巴,于是当我再次把阴茎插入她的美屄的
时候,她简直发了疯:「何秋岩大魔王你好噁心哦!啊啊啊!哪有刚从那麽脏的
地方裡面拔出来,就直接碰人家小妹妹的……脏死了!脏死啦!脏死啦!」

  「这就觉得葬了?那我要不要先拔出来给你舔乾淨再继续干呀?」我浅浅地
在她的身体裡来回抽插著,她虽然满口嫌弃,但是阴穴裡却自己一张一合地紧缩
著,亲密地攥著我的海绵体。

  「呜呜呜……我不要……不过,说起来你的宝贝怎麽这麽凉啊?」美茵天真
地看著我问道。

  我哈哈大笑著,指著地上那团用过的湿巾让她看。她立刻羞红了脸,什麽都
没说,蹬著自己的两条长腿想要踹我,却被我连连抓住,捧在胸前。紧接著,我
又把肉棒插得更深了点,找了个比较好让腰部吃力的位置,两浅一深地抽插起来,
然后又伸出一隻手搓著美茵的两隻柔软的奶子,美茵也越来越陶醉地用被铐在身
下的双手绑著撑起自己的腰。

  「好哥哥……啊啊……这才是……我的好哥哥……用力肏……肏得真好!啊
啊……美死了……啊啊美死了……」

  「肏得好麽……嗯……有多好啊?哼……比老爸肏得好麽?」我用力地扭动
腰部,阴囊也一下一下地拍打在了美茵的阴唇后连合沟和会阴上。

  「好啊……比老爸肏的好多的啦……哦哦哦……老爸像一头老黄牛似的……
只会用蛮力……哦——啊啊啊……还是哥哥肏得让人舒服啊……」

  「哦!告诉哥哥……嗯……是哥哥的鸡巴大还是老爸的鸡巴大?」我猛烈地
衝击著美茵阴道裡的那块可以给她带来最愉悦感受的软肉,咬牙笑著问道。

  「当然是哥哥的大……哥哥大鸡巴……哦……哥哥的鸡巴让我好舒服!爸爸
的小鸡巴哪裡比得过哥哥年轻力壮的大鸡巴……以后我是哥哥一个人的小贱货……
小骚屄……我是哥哥的小老婆……哦哦……用力肏……以后我只给哥哥一个人肏……
「美茵说著话,阴道括约肌也自己抽动了几下,这让美茵全身都像是触电一样开
始不住地颤抖,她打著牙战地跟我说道:「哥哥……何秋岩……啊啊啊啊……别
说了!别说这些了……专心肏我!快肏我吧!别说话了……啊啊……啊啊啊……
啊啊……」

  我激动地抱起美茵的身体转了一圈,然后又坐在了床上,捧著美茵的娇嫩身
体,拢著她的双乳,伸出舌头来回地在她那两隻暖呼呼的乳头上不断拨弄著。

  「嘻嘻,葡萄好吃嘛?」

  我一抬头,不禁愣住了。

  ——我本以为自己问出那句恶俗的「我与父之阳孰大」的问题,会让自己的
心裡更加的刺激,事实上美茵给我的答案其实也本该让我满意;可是现在,我很
快后悔了:在我默默地想著我已经胜过了父亲的时候,眼前美茵的脸,彷彿一会
儿变换成了陈月芳的面孔,一会儿又幻化了夏雪平的脸庞,而且还都是享受著性
兴奋时候的迷离眼神与满足的笑容。这种眼前的臆像,反而让我心裡更自卑,身
体上的舒适,怎麽的都没办法转化成为心裡的快慰,如同看一个色情DVD突然卡碟,
看一部H小说下文突然成了乱码……我又将所有的什麽性伎俩全都抛到脑后,拽著
美茵的一条腿,用著要捏爆她乳团的力气在她的双峰上轮流紧握,我想要用这种
激烈狂暴的动作草草了事,然而这一次,无论我怎样激烈,阴茎上即便跟刚刚那
次依旧痒酥酥的,却仍然射不出来,这种感觉让我既暴躁又灰心……

  美茵用力地在我身上摆头、晃胸、扭动身体、满口淫语,摁著我的胸口,把
整有些发楞的我,彻底推倒在了床上;一时间在我的脑海裡、在我的视线裡,出
现的都是夏雪平那天被人下药之后跟我发生的激烈肉体碰撞……

  头顶的灯光直扎进我的瞳孔,正像我的阴茎挺入美茵开合交替中的嫩穴。

  我麻木了,像一个被封在棺椁裡的活死人,被人在裆部流出了一个孔,只有
供人淫乐的功能。他妈的原来「贤者时间」可以来得这麽早,竟然也会在肏穴的
进行中出现。

  几下之后,美茵整个人瘫倒在了我的身上,贪恋著与我亲吻的感觉,仍然用
舌头来钩我的嘴唇,又对我疲惫不堪地笑著说道:「哥哥……来了四次呢……谢
谢你……」

  我将手往她的双腿间探去,原来那裡早已被我射得不能再满,我搞不清楚她
说的「来了四次」是在说她自己还是在说我。我抬起头,看著床头的那隻电子闹
钟,发现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

  搂著怀裡的美茵,看著窗外的一片漆黑和房间裡让我眼花的灯光,我有一种
想哭的忧伤。

  「哥……要不要……再来一次?」

  「你还想要?」我平静地看著美茵。

  「看你似乎没彻底爽快呢?我还好……不过可以再来的!」

  「你不困麽?」

  「没事,我不困……现在我只有你愿意陪著我了,只要哥哥能陪我,我怎麽
样都好。」美茵说完,难受地连打了三个哈欠,又艰难地说道:「我不是跟哥哥
约定,从今以后只做哥哥的小母狗、哥哥的精壶嘛?汪汪!」

  我默默的拿起枕边手铐的钥匙开了锁,放开了美茵的双臂,把她从我身上放
了下来:「算了,我的乖妹妹,你是我的妹妹。那种不堪入耳的话平时还是别说
了。」接著我拾起地上的短裤和衣服穿在身上,然后又帮她盖好了被子,「你的
衣服应该烘乾了,等我下楼帮你拿。」于是我激动跑到外屋,披上了自己的夹克
外套,摸了摸裡面的烟盒与打火机,拿著钥匙跑出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美茵一
个人直挺挺地坐在床上,睁著一双充满迷惑的眼睛。

  和著冰冷的月光,我点燃了一根烟,如果有人路过,我会告诉他这是一根事
后烟;忍著逐渐凛冽的寒风,我似毫无理由地流出泪水,如果有人路过,我会告
诉他这是被风吹的。

  在我正抽著烟,惆怅矫情的时候,我却没想到,美茵这坏丫头并未作罢。

  我捧著一洗衣袋的衣服重回了房间,披著毛衫裸著下体的美茵,迎面递上来
一杯温开水:「哥哥辛苦啦!喝水吧!」

  我从未见她这麽对我献殷勤过,所以刚才的胡思乱想一时间也烟消云散:
「呵呵,你这坏丫头什麽时候这麽懂事了?该不会是憋著什麽坏吧?」

  「哪有?你看看呀,你收留我住你这、帮我洗衣服,还……还在肉体上满足
了我……我给你端杯温水那不是应该的麽?」美茵羞涩地对我笑道,「要不,哥,
我以后就住你这吧!」

  「住我这?那怎麽行……」我正思量著这丫头说这话,究竟是在认真的还是
在开玩笑,因此也没注意,自己喝下去的水里居然有一股淡淡地苦味,就这样,
我喝了半杯。

  「怎麽不行?」美茵都著嘴,把我拉到了床上,躺在我的怀裡对我说道:
「你们市局有规定说不允许家属留宿麽?」

  「那倒没有……」

  「那你看,你平时要么也是一个人住,多孤单呢?我要是跟你一起住,上学
放学有你接送,社会上那些小流氓们看见我有这麽个高大威猛的警察哥哥,谁还
敢欺负我?而且你也可以陪我写作业、监督我好好学习;我也可以陪你聊天,给
你收拾收拾卫生……」

  「得了吧!」我故意嘲弄地看著她,「就你?帮我收拾卫生?在家裡边我可
从没见过你的房间什麽时候比我房间整齐过!」

  「哎呀!讨厌……那不说这个了,我就说最关键的,嘻嘻!」美茵说著,又
把自己的衣裳撩起,露出了还带著我用嘴唇烙下的草莓印的乳房,将刚刚应该是
被她自己用温水清洗过双腿和外阴压在了我的大腿上,并将一隻手伸进了我的短
裤裡,缓缓地套在了我的阴茎上,「最主要的是,我还能夜夜给你暖床呀!」

  「呵呵,我就说你憋著坏呢,原来你是在想著这个……」我眯著眼睛看著她,
可当她的手放在我的阴茎上的时候我才发觉到,自己的阴茎居然又勃起了,而且
从根部到龟头,胀痛感十足。

  「嘻嘻,我就说你刚刚没尽兴麽!刚才像是饿虎一样,在我身上弄了那麽长
时间,肯定很累吧?哥,这次让我来主动服侍一下你吧!」美茵说著,就又把我
的裤子褪下,含住了龟头。

  这次我决定给她这个机会,好好享受她到底有什麽花招——嗯,她刚刚也应
该是喝过热水的,口腔裡真的好暖和,尤其刚才我在外面吹了一根烟功夫的冷风,
现在被她这麽含著分身,心裡也似乎得到了充分的抚慰。

  紧接著,她的舌头也开始带著足够的口水,在我的马眼周围打转,这丫头的
舌头确实要比之前灵活了许……不好,我的肚子裡怎麽突然觉得异常的不舒服呢?
一股钻心的痛从肚子裡毫无理由地产生,然后像一千隻背著小刀片的蚂蚁,在我
的胃肠裡边爬边咬,还在用刀片挂著我的内脏,同时另一支疼痛从脚底产生,一
直贯穿到大脑……

  难道是食物中毒?不应该吧?我吃晚饭的那家店我总去,之前吃东西也没见
有什麽异常,何况美茵不是没事麽?难道说我刚刚就那麽一会儿功夫,就把自己
吹的肚子疼了?我刚刚不是喝了温水麽?喝温水的时候也没感觉肚子裡有凉气……

  不对!那温水的苦味是有问题的!

  「你等下!美茵!你刚刚给我喝的水……该不会被你……」我后半句话根本
都说不出口了,我赶紧推开了正欲给我口交的美茵,捂著肚子在床上打滚。

  「哥,你……你怎麽了?」美茵见我这样,又急又吓,额头上冒出了一股汗
珠。看她的样子,倒不像是有意让我这样。

  「你刚才给我喝的水里……是不是给我加了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厉声
对美茵问道。

  美茵低下头,从自己身上的帽衫口袋裡掏出一个用丝巾缝製的小锦囊,从小
锦囊裡她倒出来一粒小药片,委屈到要哭了:「这个……这是我从陈月芳的行李
箱裡偷来的,我之前看她给老爸吃过,后来……后来我每次要跟老爸那个的时候,
我就偷著给他吃半颗或者一颗,我自己也吃的!吃了以后,上床的时候……反应
会更大点,但是他也没你这种反应啊……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哥,你信我!」

  ——操他娘的,居然是「生死果」!这破烂东西对我竟阴魂不散!

  「我……」还没等我把话说完,一股钻心的痛从肠道裡一直冲向了我的肛门,
欲喷涌而出,且这种感觉要比射精还更难忍……

  我来不及我跟美茵多说什麽,便直接拽著裤子飞奔向马桶,连门都忘了关。

  一时间,洗手间裡似迎来了一场大空袭一般,声音震耳欲聋,炸得我自己都
晕头转向……

  这时候,在我脑海裡闪回了另一个给我心裡留下重度阴影的人,一个现在已
经是死人的人,曾说过的一番话:「没想到两位先生还有抽烟的嗜好……也罢,
你们二位满足了喉咙和肺叶的一时之快,也就品嚐不到灵魂深处最放荡的狂欢。」

[ 本帖最后由 龙葵 于 2022-7-28 00:23(GMT+8) 编辑 ]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 皮皮夏 金币 +2 认真回复,奖励! 2018-3-30 18:26

TOP

0
              第五章:(16)

  每到十月末的时候,F市的气温变化总是特别的快。树上的枯叶还没掉光的时
候,早上醒来却会发现,窗子上的玻璃已经结了霜。

  大清早我特地开著提前跟总务处借的车子,去了趟夏雪平家,帮她拿了一件
风衣之后,就匆匆忙忙锁了门,一脚油门把车子看到了省警察厅。

  在沉量才的申请和省警察厅的催促下,「桴鼓鸣网站」大案最终宣布告破。
全局除了轮班执勤的人员和各办公室值班负责人之外,各个组、处、课、室轮流
休假一天——这个案子属于可以记录进我F市犯罪史里的一个大案,但是结案的过
程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所有案件里最为草率的。

  我很「荣幸」因为此案的告破,作为市局代表之一和参与破案的警员干部,
进入了省厅大楼参加了厅里的表彰讨论会,然后坐在圆桌末尾听著一帮中年大叔
大妈唠唠叨叨——上峰们的口才能力登峰造极,但是会议气氛整体上讲无聊得很,
几次我都差点打瞌睡,被坐在一旁、作为代替夏雪平参会的胡佳期用腋下的钢笔
戳醒。

  主要推动结案的其实并不是沉量才,他的所谓「结案申请」,完全是为了迎
合上峰口风的就坡下驴;真正要求把这个案子按照已结案处理的,是省厅的副厅
长胡敬鲂。

  胡敬鲂虽然身居高位,但是对于我们这群30岁以下的年轻人,尤其是跟我同
龄的刚从警校毕业的警员来说,他可是个老熟人。在我中考失利、挨了夏雪平掌
掴后愤而私自跑去警务中专报名的那一年,胡敬鲂成功升任Y省警察厅副厅长。他
向来喜欢高调做事、总愿意在媒体上抛头露面,与看起来为人不苟言笑、气质严
肃冷酷,并且与寻常下属以及社会具有强烈距离感的厅长聂仕明形成了极大的反
差;说他受欢迎,而且对我们来说是老熟人,不只是因为他总会警专和警院进行
讲话、在我两个多月以前毕业典礼上他也出席了活动、并且与学生握手、合照,
而是因为在我读警专期间,在这位胡副厅长的身上的两件事,让他一下子成为本
市受百姓追捧的电视明星:其一是在任期第二年,在电视节目上,就「冬季中小
学生是否应该上街扫雪」这一议题上与在野党及地方党团议会代表激烈辩论——
张霁隆当初入狱时,牵涉出Y省和F市一系列的政治舞弊,在野党和地方党团借此
机会联手痛打了当时执政党的一大批官员,当时有人指出F市市政厅收取了本市三
家除雪公司的贿赂,即便声称此事的议会代表到今天也拿不出任何有效证据,但
还是引得三家除雪公司的老总一齐开新闻发布会、开除了一大批公司高层,市政
厅秘书办公室的不少执政党干部也因此事引咎辞职,从此以后,全市的中小学生
因为这件事情,在每年秋冬季学期都增加了一个任务——改室内体育课为上街扫
雪;而经过那年胡敬鲂在电视节目上的慷慨陈词,搞得在野党和地方党团铩羽而
归,并且在节目播出的第二天,省警察厅和教育厅就以「为学生安全与交通安全」
和「学生的本职任务是学习」为理由发布了「全省中小学不得强制学生上街进行
任何形式的扫除」的禁令,引得了广大学生与家长的一致好评;借著此事的东风,
胡敬鲂还在当年春天为本省警务系统文化宣传和警院、警专的招生宣传拍摄了一
系列广受欢迎的宣传广告;其二是在我警专转升警院的那一年,胡敬鲂亲自出马,
与歹徒对峙且将其击毙,并从歹徒手中亲自救下了知名偶像派美女演员明澜,明
澜出生在回疆,身上具有一半维吾尔族血统和四分之一的塔吉克族血统,被媒体
大肆夸赞成超过古力娜扎、迪丽热巴、佟丽娅和哈妮克孜这些前辈的「千年美女」—
—在我看来这有点著实夸张到尴尬,但也并不影响明澜成为众多男生心目中的的
女神;在当时,明澜正好是从出道后爆红的初期阶段,翻拍的两部电视剧《金粉
世家》在电视和网络上正火,又在全国进行电影《一代奇后阿史那》的路演,没
想到在全国路演第一站的F市,在第一天刚下榻都铎大酒店的时候,就被一个四十
多岁的持枪蒙面男子劫持,那劫匪不仅向明澜索要四百万的现金,还威胁要找个
地方强奸了明澜;正好,当时胡敬鲂正在作为Y省警察厅的代表在都铎大酒店与英
国大使进行应酬,于是便顺手救下了明澜;这次营救,让Y省的警察在外国政要面
前露脸,而且也让这个身材高大强壮、气场却文质彬彬的大叔,成为年轻人心目
中保护心目中女神的侠义英雄、并获得了「F市慈父」的绰号。

  ——但好感归好感,几次接触下来,我总隐隐觉得这位「慈父」并不像在镜
头前那样总是让人觉得轻松明快的。「高调」的同时往往伴随著「虚荣」和「好
大喜功」;而「雷厉风行」,向来是「专行独断」与「刚愎自用」的近亲。

  「哈哈哈,我认得你啊小伙子!警专生里你成绩最高的那几个,警院生里你
又是最能捣蛋的之一!当时我就在想,此子必成大器,现在一看,果然是不负所
望!只是代理风纪处,就可以把工作做的如此风生水起!可造之材!」在会后,
胡敬鲂亲自找我来握手,这让我我从心底确实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我想了想,对胡敬鲂含蓄地笑了笑:「副厅长过奖了!若不是有徐远局长和
沉量才副局长的提拔与信任,也没有我何秋岩的今天!」我虽然平时向来对沉量
才不买账,但是场面上的话该说还是要说的。沉量才听我这样一说,脸上立刻又
了增添了一层光彩。

  「哈哈,会说话!」胡敬鲂对沉量才指著我笑了笑,「量才老弟,你有个好
下属啊!真会给你脸上贴金!」又对我说道,「那还不是你家学不错么?你是夏
涛老大哥的外孙!我小时候有句话怎么讲来著?——『老爹英雄儿好汉』!虽然
隔了一代,但是你外公那么优秀,你也肯定错不了!」转过头去对著沉量才和一
众省厅领导说道:「在咱们Y省的警察系统,就应该多多提拔这样的有为青年,多
给年轻警员机会,咱们得警察工作和社会安全保障工作才会进步、才会有希望!」
紧接著,胡敬鲂又转过头,对我问道:「怎么样?听说这次『桴鼓鸣』这个案子,
你可以说是全程跟进下来的,怎么样?现在有什么感受?对这个案子还有没有什
么想法?但说无妨。」

  我承认我还是太年轻、太不懂事了,胡敬鲂此时此刻笑眯眯的,确实颇具
「慈父」的和蔼可亲,完全不是前几天沉量才和艾立威嘴里那个给俩人批判了几
个小时的那个胡敬鲂;再加上他当著一帮市局、其他市县的领导和省厅上峰前辈
面前给我夸得简直「五彩缤纷」,让我整个人著实觉得飘然上天,所以我想也没
想,就把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溜了出来:「胡副厅长,我觉得现在就这么把『桴
鼓鸣』的案子给盖棺定论,是不是有点掉以轻心了?」

  沉量才一听我这话,马上收起了舌头都差点漏出来的笑,转头对我龇著牙拧
著眉毛暗示我闭嘴。

  胡敬鲂看了看我,提了提自己的眼镜,脸色也变了。我这下才觉得自己可能
真是失言了,感受著周围安静而尴尬的气氛,我由衷地为我的直言不讳觉得有些
后悔,即便我心里清楚我说的明明是实话。

  「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工作的事情咱们过了今天慢慢再谈!」胡敬鲂沉默片
刻又笑了笑,然后看著我说道,「走吧,一起去聚餐——咱们省厅的餐厅中午,
可有从D市海港刚运过来的新鲜龙虾、扇贝和海参!这个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的!」
胡敬鲂说话的时候尽管仍然带著和蔼的笑容,但是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不悦。

  此刻我就算是再嘴馋,也没那个厚脸皮跟著去了;而且就算是嘴巴上没闯祸,
我也很清楚中午这顿饭肯定不会让人吃得舒服到哪去。于是,我对胡敬鲂婉拒道:
「不好意思,副厅长、量才副局长,我办公室那边还有点急事要处理,中午聚餐
我就不去了。谢谢省厅以及各位上峰、前辈的款待和美意!」

  「真不去了?去吃两口吧!尤其是D市那附近的海参,味道很不错的,无论是
当年的毛文龙还是赵尔巽,都对这海参赞不绝口的!不吃可是要后悔的啊!」胡
敬鲂笑吟吟地说道。

  「不了不了,局里的事情关系到公务和案子,不好耽误的……」

  「好!这才对!我要的就是这个态度!」胡敬鲂的脸上这下子才算是缓回了
一些颜色,然后对我说道,「快回去吧——替我向F市警察局风纪组战斗在第一线
的各位,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和最诚挚的问候!」

  「一定!」我立刻立正站好,对胡敬鲂敬了个标准礼。于是,除了领取了一
堆嘉奖令并顺了一瓶蜂蜜柚子茶的我,上了返回市局的车。

  跟我一起回去的还有胡佳期,这个女人最近也日渐消瘦,看起来十分憔悴,
让我不免对她产生了些许怜悯。回想了一下夏雪平之前的话,我觉得跟她的关系
弄得太僵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我主动要求负责开车,请她坐在副驾驶上。

  「胡师姐也对毛文龙和赵尔巽都夸过的海参没兴趣么?」发动了车子以后,
我故意跟胡佳期开著玩笑。

  「我是对省厅的这帮人没兴趣……」胡师姐表情阴郁地说道。

  「这话怎么讲?」

  「早先我在山阳路分局刑侦队的时候,有一次来省厅开会,也是会后聚餐……
有个人对我伸过咸猪手……」胡师姐挂著一脸恶心,咬著牙说道。

  「哦……」我装作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我当年不认识雪平,没她那敢跟男人撕破脸的魄力,没敢声张,虽然我没
让那人得逞;之后我就一直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要不是这一次雪平实在走不
开,组里也没人够资格替她,我是说什么都不愿意来省厅这边的。话说,你不想
知道那个人是谁么?」看著我如此无动于衷,胡师姐反而对我好奇地这样问道。

  我抿著嘴摇了摇头。

  实际上从刚刚开会时候,每当胡敬鲂一站起身发言、或者他往我和胡佳期这
边望过来的时候,胡师姐都会把头低到能把自己脑门贴到自己乳房上头,我就已
经看出这里面事情有点不对劲了;可就算知道了对她性骚扰揩油的那个是胡副厅
长,她还期望我对这件事说什么、而我又能做什么。因此,还是别让她把那个名
字说出来为妙。

  「呵呵,你是不是心里在嘲笑我?觉得我这样的,能跟后辈同事乱搞在一起
去的女人居然也会嫌弃咸猪手,这种事情是不是有点荒唐?」

  趁著前后没什么车,我看了一眼胡师姐,我心说我知道的可不止你跟王大姐、
白师兄和聂师兄你们四个人的事情,我还知道你跟你儿子小军的事情;但我并没
说出来,而是摇了摇头:「胡师姐,您要是这么看我何秋岩,您怕是真不了解我。
我跟你说心里话,我自己以前在警专、警院的时候,做出来的混蛋事情您怕是想
象不出来,所以对于您所谓的那些『乱搞』,我是没资格嘲笑的。别人是对事不
对人,我是正好相反,对人不对事——我无所谓这人做过什么事情,只要可以对
我够意思、讲义气,起码相互尊重,那我也会跟对方搞好关系,您看比如经侦处
的廖韬师兄,全局的人都知道这兄弟又色又花,我跟他关系却可以一直不错;但
反过来,您猜猜我为什么就一直不愿意跟您和白师兄搞好关系?」

  「因为艾立威之前跟雪平表白那次对么?」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秋岩,其实我想跟你说的是,对于我们重案一组的所有人来说,雪平跟艾
立威……」

  「胡师姐,导航上说前面两公里的地方有个赛百味,我想吃全英尺的肉丸海
员沙司的三明治,您要不要也来一份?」我直接用这句话堵上了胡佳期的嘴巴。

  「……不用了,谢谢。」胡佳期自知说了不合适的话,也闭上了嘴。

  然而最终我还是给她带了一份配上生菜叶和鲜青椒圈的全英寸的肉丸海员沙
司,外加一大杯半雪碧半冰红茶,我总不能就因为自己心里对她的隔阂而故意让
也饿著肚子、看起来还十分憔悴的这样一个女人眼巴巴看著我吃东西。胡佳期把
那热乎乎的船型三明治握在手里,迟疑地看著我吃了下去——她原本嘴上说「不
用了」,但是世间万事,最终都抵不过一句「真香」,甚至吃到最后,她一边嚼
著嘴里的东西还一边哭了。

  「小远不是住院了么……跟小驰不一样,就算我们不知道小驰结了婚,他在
本省还有爸妈;小远14岁的时候爸妈就都没了,一直跟著自己爷爷住,现在他家
里没其他人了,所以只能我去经常照顾他……这一来二去的,我跟小远那点事情,
就被我家那口子给发现了……」在我递上纸巾之后,擦干了眼泪的胡佳期说道。

  「离婚了?」我问道。

  胡师姐点了点头:「离婚了。」

  「那你儿子小军判给谁了?」

  胡师姐叹了口气,说道:「判给他了……他的铁哥们是他们公司的律师,除
了商业官司以外,民事诉讼也是一把好手……他俩变著法的跟法院指控我『品行
不端』,如果跟著我一起生活,呵呵,『不利于孩子健康成长』……就这样,在
我家里我的唯一依靠,也被他夺走了。」胡师姐说完,闭上眼喝了口饮料,又突
然想起什么,睁大了眼睛看著我:「你怎么知道我儿子叫小军的?……啊!我之
前有一次跟王楚惠说悄悄话的时候,你趴在附近桌上……你没睡著么?你是不是
知道我跟小军……」

  「胡师姐,别说太多了。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不知道,您别瞎想。差
不多的话,就出发去医院了。」我打断了胡师姐的话,一来我想跟表明我对她这
个人和她的事情没兴趣,二来我还是想给这个女人留下点自尊。

  「哦,好的……走吧!」胡佳期看著我,感谢地点了点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或许也成立。

  去了警务医院,我跟胡佳期先去医院食堂各买了两份便当,然后又在二楼分
开转身上了三楼。警务医院虽然说是隶属于省厅、主要针对警务系统内部医疗的、
对公众半开放的医院,但是短期内市警察局成建制的把伤员送过去住院,也算得
上是一个奇观。白浩远和王楚惠等人属于严重外伤,在二楼住院;我走上三楼,
是为了探望一下住在三楼病房里进行心理恢复治疗的美茵。

  一进病房,我便看见穿著病号服的美茵正紧紧搂著夏雪平的纤腰不放,用脸
颊贴著夏雪平的双乳熟睡著,眼睛红肿,脸颊上还挂著清晰可见的泪痕;夏雪平
则一手撑著床边,双腿也搭在床上,连那一双短桩皮靴也没脱,面无表情地望著
窗外。在苏媚珍被徐远枪击后,美茵是跟苏媚珍前后脚被分成两辆车送到医院的;
等到美茵被安排住进这间病房之后,我就因为手头有一大堆要紧事情,有将近三
天没过来。

  而这三天里,夏雪平似乎基本没怎么出过病房。

  「美茵睡著呢?」我对夏雪平问道。

  夏雪平面无生气地点了点头,试图撑著胳膊摆脱美茵的环抱坐起身,结果手
上一软,原本被胳膊撑著的头反倒是栽了下去——估计是撑得久了,她自己的手
臂和手腕麻了都没感觉出来。我见了,连忙把便当盒放下,急匆匆又轻声慢步地
走到病床边,扶著夏雪平的肩膀把她的身子抬了起来。

  「没事吧?」等我把夏雪平身子扶正、让她坐直了之后,我又忙把她的那只
左手臂牵了过来,用双手帮她揉著肌肉做著按摩。

  夏雪平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果断地把自己的手臂从我的双手中
抽离了回去。然后她站起身,走到了窗边的长沙发上坐了下来。

  「吃点东西吧,我刚从食堂买回来的:有芙蓉四季豆和木耳胡萝卜红烧玉子
豆腐,还有角瓜蛋炒饭。」我把便当盒从病床旁边的椅子上拎起,放到了沙发前
的茶几上;对夏雪平说完了话之后,我便准备把手搭在美茵身上把她叫醒。

  「等下……」这是我从进病房后,夏雪平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她说著,还用自己的手把我马上就要放在美茵胳膊上的手挡了下来。

  「怎么了?」我不解地看著夏雪平。

  「别叫她了,好不容易睡著的;而且吃过了,我跟美茵都吃过了。要吃你自
己吃吧。」夏雪平用著不冷不热的语气对我说道。

  「吃过了?什么时候吃的?」我担心又疑惑地问道。

  「我叫护士帮著拿的饭菜,我和美茵确实吃过了。」夏雪平说著,又指了指
床头柜旁挂著的三袋子水果,「这还有韩琦琦给送过来的香蕉、葡萄和山竹,我
和美茵也都吃过了。」接著,她无力又疲惫地叹了口气,脸上阴沉、眼神木讷地
看著我,然后说道:「我这两天也没顾得上你,你去吃吧,对不起了。」

  看著她的样子如此颓然,话语里透著的味道又如此辛酸,我心中不免震颤难
抑:「你瞎说什么?你怎么就对不起我了?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你看,我这是
刚从省厅的会上回来,大中午的是实在不愿意就和著省厅的那帮老家伙,去吃了
顿赛百味;我还请了胡师姐一顿呢——你说的让我跟她搞好关系的嘛!」

  夏雪平听我这样说,再加上我故意摆出一副很夸张的笑脸,她的脸色也终于
缓和了一些,微笑地对我说道:「小混蛋刚入职两个月不到,居然也能跑到省厅
开会去了。」

  「那是!我毕竟……」

  还没等我把玩笑开起来,夏雪平的脸色再一次变得灰暗下去,开口对我问道:
「省厅的那些人,最后是怎样准备处理苏媚珍的啊?」

  夏雪平的声音里,明显带著哽咽。

  我吸了口气,对她说道:「现在……现在还没有定论呢,所以也不好说……」

  「等她伤好了之后,就要对她进行审判,对吧?」夏雪平颤抖地哈著气,语
气冰冷地说道。

  「是。」

  这种事情,对于当了二十年警察的她而言,我根本没办法瞒得过。

  其实对于苏媚珍的处置办法,在今天的会上产生了不同的声音:其中最极端
的要数沉量才的提议,他建议直接跳过繁琐的法律程序,直接跟检察院、安保局
和法院达成协议,把苏媚珍按照间谍和恐怖份子对应办法进行处理——也就是不
经过开庭审判直接执行死刑;支持这种观点的人不在少数,理由有四:第一,苏
媚珍是警察局内部要员——一个警局内部人员利用高科技犯罪手段对付自己的同
事,这属于天大的丑闻,「桴鼓鸣」一案给全国社会带来的影响著实恶劣;第二,
苏媚珍不但是警务系统内部人员,而且还是市立单位的机要部门的领导,她除了
构成了犯罪事实,而且还构成了潜在的泄密行为;第三,对于这样破坏社会稳定
和警务系统内部团结的犯罪份子,不应该在其身上使用公共医疗资源,尤其是隶
属于警察厅内部的医疗资源;但是这种声音,马上被其他四分之三的意见给否决
了。胡敬鲂的意见是等苏媚珍恢复了身体健康以及作为法律意义上的自然人的正
常意识以后,再进行刑事判决;而聂仕明厅长的主张,则是等苏媚珍恢复健康后,
直接由省厅对其进行调查刑讯,等其将自己的犯罪事实全部供出之后再进行下一
步法律程序——正副两位厅长的意见最终目标不同,但目前阶段的主张还是统一
的,所以沉量才当场就自动把自己的提议给否决了。

  因此,经过三天前及时抢救的苏媚珍,暂时性命无虞。

  而徐远今天并没有去参加省厅会议,他完全不顾身边人的建议,这三天也一
直在苏媚珍的身边值班——那间ICU病房正巧就在美茵这间病房的楼上,不知道这
算不算一种讽刺。

  夏雪平低著头,想了想对我轻声说道:「这两份饭,不吃真是怪浪费的……
对了,你去给艾立威送去吧,他的病房在218。他伤的不轻,他也没什么家人,你
替我去看看他吧。」

  「我……」

  「别多说了,你去吧。」夏雪平不由商量地对我说道。然后,她便自行躺在
沙发上,看著熟睡中的美茵的背影,一动不动。

  我咬了咬牙,心想好吧,毕竟是夏雪平给我的吩咐,而且艾立威也帮著夏雪
平挨了苏媚珍一颗子弹,去就去罢;然后,我只好把一直拿在手里的风衣给夏雪
平盖在身上,接著拎起便当盒,出了病房关了门下了楼。

  下了楼之后,我直奔218病房。这个病房是个双人间,其中一张床干净整洁,
上面却空著,而另一张病床上住著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病床的桌板上摆了一
个满是油渍的不锈钢饭盒、一部收音机、一只吃得只剩下两块却被用来盛著烟灰
烟头与痰唾的黄桃罐头,收音机的音量似乎开到了最大,大声地播放著男性生理
保健品讲座节目,站在门口我都觉得自己耳朵里嗡嗡直响,而这间病房的空气里
还带著十分湿润的烟草燃烧的味道——真不知道那香烟点燃之前已经受了多长时
间的潮了;还有两个正在打折毛线球准备织毛衣的同等年纪的大妈坐在病床边,
仅仅是两个人,聊天的状态就已经能达到「七嘴八舌」的嘈杂地步。

  「不好意思,」我敲了敲门,走进了病房,礼貌地问道:「请问艾立威警官
是住在这么?」

  「谁?」其中一个大妈连头也没抬,对我爱答不理地反问了一个字。另外的
帮她捆著毛线的大妈和躺在病床上的老大爷斜楞著眼睛看著我。

  「艾立威警官。」我又重复了一遍。

  「不认识。」原本回应我的那个老大妈依旧头都没抬一下,冷冷地说了一句。

  另一个大妈回过头,很是高傲地看著我,对我说道:「屋里统共就这几个人
儿,在不在自己瞅瞅呗!」

  我咂了咂舌头,心说夏雪平应该不会告诉我错了吧,而另一张床上虽然空著,
但是床边还放著一双男士皮鞋——一双熟悉的男士皮鞋。对著那双皮鞋我翻了个
白眼,想了想又问道:「那……不好意思,还得打扰一下:请问旁边住的这位病
友,是不是胯骨到腰部受伤?那人是不是一个不到三十岁、身高跟我差不多少、
长相清秀的一个男人?」

  「哦,你说他啊——」捧著戏匣子的老大爷终于发话了,「估计是上厕所去
了吧?——你找的是一个刚做完手术的白净小伙,三十岁左右、眼睫毛挺长、看
著跟个女孩似的,是吧?」

  「对,就是他。」

  老大爷撇了撇嘴,露出一嘴黄牙很鄙夷地笑了,戏谑异常地说道:「哦,上
厕所去了。他刚做完手术么,现在走路得靠拄拐,一时半会估计回不来,你要找
他你去厕所里头看一眼吧!呵呵,那小伙看著娘们儿唧唧的,屁事儿一大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往地上吐口痰,这家伙给他恶心够呛——你说我也没忘
他那铺盖旁边吐不是么?半夜我打开半导体听个笑话广播,他搁那旮旯翻来覆去
地在床上『咔、咔』轱踊;我这吃完饭了抽颗烟,他也一脸不愿意!你说这啥玩
意?这还有礼貌么?」

  这一番话听下来,我算是清楚,因为我面前的这三位主子,艾立威这几天在
医院住的可以说相当不舒服了,我打心眼里觉得幸灾乐祸:「哦,那我知道了,
我这就去找他。」

  「爱找就找去呗,哼!哎呀……」我刚一转身,就听见那老大爷对我嗤了一
鼻子;眼看著这三位对我的态度也著实让人不舒服,我心里一搔、嘴皮一个没忍
住,便开口说道:「——不过您得记著:不让您干啥事情那不叫不懂礼貌,反而
在医院里随地吐痰、在病房里抽烟,以及睡觉的时候搞出噪音来影响别人休息,
这个叫做『缺德』。就您这种行为,我要是跟院方反映一下,这院您肯定住不成,
您信不信?」

  「嘿呦,小子!口气倒是不小!你知道我们住院谁安排进来的么?」一直没
抬头的那位老大妈一下子把手里的毛线球拍在一边,睁圆了眼睛瞪著我,「第二
看守所的裴君臣所长知道不?我儿子他表弟跟裴所长的外甥是结拜兄弟!怕了吧?
你是哪个地方的小警察啊,这么不长眼?」

  ——这一系列的质问给我直接弄笑了:若不是她自报家门,听她之前那口气,
我还以为这三位是聂仕明或者胡敬鲂的亲戚呢!

  但她提谁不好,偏偏要提一个在警务系统里人见人踩的裴君臣——这个家伙
原本是市局财务处的处长,是聂仕明之前的前任厅长的学生,此人没什么大本事,
性格唯唯诺诺,最好溜须拍马,他能上市局工作,完全是靠著他跟前任厅长的师
生关系,而警察局的财务处长本身又算得上是个闲职,因此,这人在市局的时候,
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等到徐远升任局长的时候,某次突击检查财务处的账册的
时候赫然发现局里的金库少了五千块钱,这个裴君臣当场就吓傻了,一股脑地透
露出来,那五千块是被他用来挪去还了打麻将欠下的债,徐远一怒之下差点就开
除了这个人,后来在前任厅长好说歹说之下,徐远才勉强打发他做了第二看守所
的所长,给他留了口饭吃;但从此他在本市警界彻底臭名远扬,人人都给他取了
个外号叫做「五千探长裴老虎」,以此故意讽刺他。

  ——好死不死,老爸现在就在这个「裴老虎」管辖的第二看守所里被羁押著。

  「呵呵,原来是老裴的关系啊!那我这个在市局做风纪处代理处长的,还真
是怕死了!」我把眼睛瞪了回去。

  三人立刻安静了,手头上的活也停下了,放在桌板上的收音机也被关掉了。

  我转过身去,走到艾立威的床边,把他的桌板抽出搭好,然后把那两份便当
放在了上面,又看了看那三个老东西,对他们说道:「呵呵,您要是觉得咱们警
务医院容不下您这三尊菩萨,就赶紧跟我打个招呼,我去帮你跟院方说说。」

  说完。我便离开了病房。

  一出病房,大老远我便看见在走廊的另一头,穿著病号服、双臂夹著拐杖的
艾立威在艰难地挪动著步子,从洗手间里慢慢走出来。几天不见,这人已经蓬头
垢面、留下一脸的胡子茬;偶然步子迈大了,似乎还能拉扯到他左边腰肌上的伤
口,于是他连忙咧著嘴捂著伤口靠著墙,喘著粗气休息著。

  我看著他,转过了身上了楼——他无依无靠的样子著实可怜,但我还没圣母
心到可以去帮他的的份儿上。

  等我再回到美茵的病房门口,正看见夏雪平和美茵全都在熟睡著。我心想也
别再打扰她们俩了,于是我又转身离开了医院。

  下一站,是第二看守所。

  两天前,我去跟著沉量才和重案一组的两个师兄去看过父亲一次,只是我是
做为审讯旁听员去的,只能坐在监控室里看著画面,所以我连一句话都没跟父亲
说上。

  现在苏媚珍在医院昏迷不醒,陈月芳被苏媚珍射杀,叶莹也被击毙,想证明
父亲的清白,显然十分渺茫;好在平时看起来憨厚老实的父亲,在沉量才疯狗式
的逼供下,仍然把自己的口风咬得死死的,没给他留下任何可以做文章的把柄;
而沉量才这边其实也缺乏证据:现在他所知的仅仅是那几把水果刀上面有我父亲
的指纹、在案发现场之外的围墙前后的监控里能看到父亲的身影这两点,如果沉
量才也清楚就这样提起公诉的话,辩护方这边很容易就可以翻案——对于沉量才
来说,庭审后何劲峰被释放其实无所谓,但是肆意抓人的风评高帽,他可当不起;
因此,现在的状况对于沉量才来说,也是骑虎难下:不抓何劲峰的话,明明对于
杀警案来说何劲峰嫌疑仍然最大;但是抓了之后,下一步怎么做,他确实一点思
路都没有。昨晚我去他办公室为今天开会做备忘的时候,在沉量才办公室门旁边
的记事板上,也并没发现他计划下一次对父亲的提审是什么时候,估计沉量才想
的是,只能暂时把父亲晾在看守所里。

  进了看守所之后,我因为不想搞得太高调,因此特意按照正常家属探视程序
签字记录,然后来到了探视间。

  等到进了探视间,见到父亲之后,我心头瞬间火起;我踢翻了椅子就站了起
来,弄得周围的家属和嫌犯有些不知所措,身后的两个执勤看守马上冲我走了过
来,但等我转过身,对方见我正穿著警服,也突然满脸尴尬。其中一个还认出了
我来:「你……你不是市局的同事么?」

  我气冲冲地瞪了一眼其中一个看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拿起对讲
话筒,对著父亲说道:「爸,你稍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来。」放下话筒之后,
我马上对身旁那两个看守叫道:「你们这的那个姓裴的呢?」

  「裴所长在办公室……」

  我二话没说,转身就冲到了裴君臣的办公室。

  我之所以如此的暴怒,是因为当父亲从看守所内廊走进会面室的时候,我看
到父亲的身上只穿著一件单薄的浅蓝色短袖囚服T恤,胳膊上的密密麻麻的鸡皮疙
瘩清晰可见,随著走廊开门关门,父亲还忍不住缩颈耸肩,来回用手搓著自己的
双臂;而在同一间会面室的其他被看守嫌犯,身上已经穿上了深蓝色的长袖混纺
囚服夹克,最次的也是在短袖里面添了一件统一配发的棉质白色长袖线衣——别
人甚至有热得出汗的,唯独我老爸冷得发抖,这场景任谁看了都会不悦。

  看见父亲如此的可怜,心里一直存有的,因父亲利用美茵不知道在自己小时
候是谁把自己从火场中救出、与美茵达成了父女下通的怨恨,也立刻烟消云散了。

  等我到了裴君臣的办公室门口,我很明显地听到办公室里裴君臣正「哇……
呼呼……哦……呼呼呼……」地爽快地叫著,我自然而然就把裴君臣此时做的事
情跟下体的快乐联系了起来,我心道:好你个裴君臣,今天你算是犯到我手里了!

  我没敲门,猛地把门把手一拧,直接往里一推,门板「咣」地一下砸在墙上,
弄得裴君臣一脸茫然;看著裴君臣,我也有点愕然……

  这家伙大白天把门关得严严实实、把办公室的窗帘都拉上,却不是为了大行
男女之事——实际上,办公室里就他光棍一个,裤子也好好地穿在身上;只见他
自己的办公桌上所有东西都被摆到一边,正中间支著一个大理石刻成的小炉子,
里面烧著一铝盒固体酒精,炉子上面摆著一只羽毛球拍拍面大小的双耳小汤锅,
正热气腾腾地烧著泡山椒段、腌雪菜丝、北豆腐块和午餐肉片的火锅;火锅前面
放著一个小马克杯,里面打了两只生鸡蛋、加了些许酱油和花生油泼辣子,还稍
微剪了些许种在电脑屏幕旁边花盆里的小青葱拌在里面;电脑屏幕上正放著吴宗
宪的往期《我猜我猜我猜猜猜》,在电脑主机箱的一个Usb接口上,还连著一个电
热杯垫,上面用一盏差不多八厘米见方的小玻璃壶,正烫著满满一壶绍兴花雕,
里头还加了七八粒枸杞、四五片甘草、一颗红枣和两枚话梅。刚才办公室里面发
出的那阵叫声,估计是这姓裴的被豆腐块烫到了。

  ——上班时间搞得如此神秘,就为吃上一口火锅,估计放眼整个Y省这位老裴
兄也是独一份了。

  「哎哟……我合计谁这么风风火火的呢,原来是秋岩弟呀!」裴君臣见了我,
提著筷子端著酒盅,点头哈腰地说道。

  「行啊老裴!这上班时间,学起来『办公室小野』了哈?——看著南岛的综
艺节目、吃著咸菜滚豆腐、喝著甘梅冰糖女儿红,您这小日子挺滋润?小营养挺
均衡?」我强忍著心里的愤怒,绷著脸对裴君臣讽刺道。

  「嘿嘿,见笑了啊秋岩弟……这不是今天突然就变天了么,有点冷……老哥
我这身体不太好,嘿嘿,吃点零食补补身子……秋岩弟要不嫌弃,一起喝一杯?」

  「喝你妹啊!」我站在门口就对裴君臣喊道,「我何秋岩向来尊敬长辈,上
次跟沉副局长来的时候我也给足你面子、跟你讲礼貌了,但我今天就骂你姓裴的
了:你他妈的还知道今天变天!你一个人在这吃热乎喝暖和的,你就给我父亲穿
著单衣让他冻著?」

  「哟?这话是怎么说的呢?不……不……不是你想的这么回事,秋岩弟!」
我这一发火,给这位比夏雪平还大五岁的中年男人吓得舌头都打结了;但我知道
这只是他应付他人的一种习以为常的说话方式。

  「不是我想的这么回事,呵呵!那您裴老兄到时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你凭
良心说,全F市跟我何秋岩同龄的不在你手底下听差的警察,有哪个能比我更尊敬
你?我我跟你也算不上熟,所以我是真想不明白,你们第二看守所就这么对待我
父亲,你是跟我有仇,是跟我父亲有仇,还是跟夏雪平有仇?凭什么别的嫌疑人
都能填衣服,怎么就我父亲一个人还只是穿著短袖?」

  「不……我这……秋岩弟,你这么说,老哥我惶恐啊!」

  「别!别跟我这么客气!您裴老哥在咱们F市警界多么说一不二啊?我听说您
外甥的结拜兄弟的家属,在警务医院又是吐痰、又是在病房抽烟,还逮住谁就骂
谁呢!」

  「哎呦喂!秋岩弟,你这话可别往外传啊!你这是要砸我饭碗啊!我认识的
人我回去慢慢教训还不行吗?……至于令尊这衣服的事情,哎……是!是我照顾
不周!但是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全所今年计划指定三千五百七十八套秋冬季囚
服,刚发到手的第二天您父亲就被送来了……首先去补做来不及不说,我这……
我这手里没有多余经费啊!」裴君臣跟我哭丧著脸说道。

  「不是,怎么著?一套秋冬季的囚服都弄不来?你是把我当幼儿园孩子糊弄
是吧?省厅到了十月中旬开始、市局到了国庆节十月五号开始没两个月给你们第
二看守所合计一万两千块钱的补助都哪去了?别告诉我你老裴又拿过去还你打麻
将欠的债了!」我悲愤填膺地看著裴君臣。

  从我一进门一开嗓,裴君臣的态度或是逢迎或是溜须,转换自如态度自然,
但也明显地能让人看出来,他的这副态度完全是经年累月的演技修炼;唯独我一
提这每两个月一万两千块钱的补助,裴君臣脸色一下白了,双眼直勾勾地看著我,
动了动喉咙,但是却没说出来一个字,明显是嘴里有话衔著,却硬是没办法说出
口。

  「让我给说中了是么?」我瞪著裴君臣质问道。

  「不是……我这……这事情没法……」裴君臣放下酒盅竹筷,抓耳挠腮半天,
最后对我说道,「要不然这么著吧,秋岩弟……我们所后勤还有去年的秋冬衣物,
先给令尊穿上,你看行么?」

  「这他妈的还需要问?我告诉你,虽然我父亲现在是局里认定的嫌疑犯,但
是他在你们看守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至少你老裴肯定是没好果子吃!」

  「那……那还得求你老弟帮哥哥个忙……」裴君臣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
后天就是省厅责成你们市局进行的每一季度的看守所精神风貌评比,我们这去年
的秋冬衣物全都是黑色的,从服装整齐这方面肯定是要丢分了……所以我合计能
不能让你秋岩弟,高抬贵手?」

  我狠狠地叹了口气:「嗬,还看《我猜》……你倒是猜猜,后天来进行评比
的是不是我们风纪处?」

  「哟!是的话那可太好了!别著急啊秋岩弟,我这就帮你安排……」说著,
裴君臣拿起了自己办公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清了清嗓子,换了一副神气的
官腔说道:「喂!我裴君臣……嗯……嗯……行啦,别跟我在这扯没用的了!我
告诉你啊,我这有个极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给我办了——编号7019那个嫌犯叫
何劲峰的,赶紧,按照他的体型去库里调出来一套去年的秋冬衣物来!……这你
就甭管了,按我说的做就是了!……还有,赶紧把会面室的空调都给我打开了,
把暖风开到25度!还有,确保这位何先生午餐晚餐都要有荤菜,听懂了么?行了,
你忙去吧!」放下了电话,裴君臣又换了一副苦涩的笑脸看著我,对我问道:
「怎样,秋岩弟,这样行了吧?」

  「凑合吧!接著喝接著吃吧!」我依然愤怒地看著裴君臣,嗅著满屋子的火
锅香味没忍住,临出门前补了一句:「下次往锅里放两片笋干煨汤,豆腐的口感
会更鲜靓。」

  裴君臣一听,根本没顾得上送我出门,马上跑到自己的书柜旁边打开了一个
抽屉,把头几乎快埋到那抽屉里里面,认真地翻找了起来。

  看著让人啼笑皆非的这么个老男人,我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再回到会面
室里,父亲早早地就坐在一个试探位前看著报纸,椅背上套著一件黑色的绵纺夹
克,短袖衫里也套上了一件黑色长袖线衣。一见我走了进来,父亲马上拿起对讲
话筒,等我坐稳后,便对我笑了笑说道:「暖和多了。你帮著爸爸弄的吧?」

  「是。要不然不找他们,他们也太过分了。」

  「跟人吵架了吧?」

  「嗯……但是这看守所的所长就是那么一人!不跟他吵不成器的东西!」

  父亲微笑著低下头,又看著我说道:「下次别这样了,你就是占理,对人说
话也得客气点。当警察本身就免不了得罪人、结梁子,不办案的时候与人为善,
总归是好的。」

  听著父亲的话,原本被这一天弄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般的心脏,又一
下子如同被热流包裹住了。我深吸了一口气,把心里的情绪忍住了,接著对父亲
问道:「在里面……住得怎么样?吃饭睡觉什么的还好么?没有什么牢头狱霸欺
负你吧?要是里头有人不对付的,就直接跟看守管教打招呼,实在不行我给张霁
隆打电话……」

  「用不著麻烦了,里面挺好的;你别什么事都麻烦人家张总裁,你这三天两
头找人家帮忙干这干那,人家还谈不谈生意了?……说起来我都不好意思,呵呵,
这里头我住的那屋原本睡在头铺的那个老大,是我发起救助过的一个农村贫困大
学生的表哥,我进屋的第一天就被他认出来了,结果反倒是我现在在里面作威作
福的……」父亲说著,对我轻松地笑了笑,接著边笑边吸,有些支吾地对我问道:
「那个什么……咳咳……美茵怎么样了?」

  「我最近一直忙,今早才去看了她,去医院的时候正睡得香呢。这几天一直
都是夏雪平在照顾她。」我想著安慰父亲,然后对他说道,「您肯定想象不到,
美茵之前一直吵著怎么怎么恨夏雪平,结果您猜怎么著?我进病房的时候,美茵
正搂著夏雪平睡呢!哈哈,跟小时候一样黏著妈妈!」

  「哪有真正会恨妈妈的子女呢?你之前不也总是说讨厌你妈妈么,然后那天
误会我要杀雪平的时候,不还帮著她给爸爸手臂这里开了一枪么?」

  「怎么又提这事……对不起了啊,老爸,我哪知道那是你跟夏雪平商量好的?」

  「呵呵,用不著跟爸爸对不起;实话实说,能看见你这么维护你妈妈,老爸
其实心里挺欣慰的。若不是因为你姥爷和你姥姥、舅舅的事情,小时候雪平其实
挺宠你和美茵的;长大了,你和美茵也应该去使著保护她;母子亲情,不就是这
么回事么?」

  老爸这话一说,我其实有些心虚:我对夏雪平的保护,可完全不是「母子亲
情」这么纯粹……

  老爸接著握著话筒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想了想,对父亲说道:「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您放心吧,陈阿姨……我已
经安排火化了……」

  「……你这就?……哎!」父亲听了开始有些微的惊愕,想了想又对我点了
点头,「也对,孩子,你做得对……爸爸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确实
不能一直不让你陈阿姨待在太平间那么个地方。」

  「我买了个紫檀木的骨灰盒,然后找人帮著暂时刻了个牌位:「爱妻陈月芳
之位,夫何劲峰立『。「「秋岩,那个……还是把』爱妻『和』夫『俩字去了,
改写』陈美瑭之位,何劲……『」父亲叹了口气,有些哽咽地说道:「算了,就
这样吧。」

  我对著父亲点了点头。

  父亲茫然地看著面前的桌台,又问道:「你苏媚珍阿姨怎么样了?」

  「住在ICU病房,听说是抢救过来了,但是还在观察期。」我心里十分不舒服
地对父亲说道。

  「她倒是活下来了……最后知道她为什么还要对你陈阿姨开枪么?那女人心
可真狠!她不是帮她做过那么多的事了么,怎么还不能放过月芳?」

  「我想,应该是为了灭口吧……毕竟陈阿姨放下手枪、被夏雪平铐上之后,
说过要把自己知道所有事情都说出来。」

  「嗯,或许是吧……我万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狠。刚跟你妈妈结婚的时候,
我见过她几次。她人看起来还不错,呵呵,当然,她有些看不上你爸爸我;因此
我们之间来往也不多。」

  「那您认识于锋么?」既然父亲说到这,这个问题便脱口而出。

  「于锋……」父亲郑重地看著我,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又说道,「可能……
是你妈妈之前的男朋友吧?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当初跟雪平在一起的时候,我俩
都答应过对方不过问各自的过去的;这个人我没见过,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也不知
道,我只知道你妈妈也应该很多年没见过这个人了。」

  「哦……」我答应了一声。父亲的说法倒是很符合那次桂霜晴来市局搞事,
对夏雪平质问到于锋时候,夏雪平的反应;而且按照当初桂霜晴和后来欧阳雅霓
的反应以及说辞,貌似好多人都以为这个于锋应该是死了的。

  「哎,冤冤相报何时了啊;你杀我,我杀你,这个世界上总有一帮人,杀来
杀去的,以为自己很伟大,但实际上这里头的每一个人都在给这个世界造成越来
越多的麻烦……杀人要是能解决问题,这人类啊,怕是早灭绝了……这个道理我
不是没给你陈阿姨讲过,但是,她最终也没能听进去唉!」父亲又长吁道。

  看来在之前,父亲其实对陈月芳的事情多少也算是知道一些的;但即便这样,
为了维护他自己跟陈月芳之间的关系,可以装糊涂、可以对美茵就范、可以在陈
月芳对美茵用阴招的时候还仍旧选择毫无保留地原谅,看来父亲确确实实对陈月
芳产生了难以磨灭的爱情我想了想,必须得把这部分话题终结了:「老爸,其实
我今天来找您,除了跟您说说外面的情况让您安心之外,还有另一件极其重要的
事。」

  「你有什么需要问爸爸的,你就说吧。」

  「我想问问您关于之前在J县调查的事情。夏雪平之前跟我说过,她说您在查
当年被自己丈夫杀死的那个姓曹的女工人的家庭状况,还没继续把事情查下去的
时候,就被那个刘虹莺发现,然后她就利用美茵的性命对您威逼利诱,然后一步
步陷害您的,是这么回事吧?爸,我自己有种感觉,想要帮您洗清嫌疑、还您清
白,跟这件事应该有相当大的关系。」

  「唉……既然你爸爸我现在身陷囹圄,什么也做不了,我就把实话告诉你吧——
我之前已经去找过那个曹女士的亲戚了。」

  「啊?」我的思绪混乱了。

  父亲告诉我,他不是故意瞒著夏雪平的,实际上在父亲自己的笔记和电脑上
记录下来的走访日记上,也并没有写上与自己去过马家的那个媳妇曹女士的远亲
家里相关的任何一个字。

  ——父亲今天才跟我解释,这是在他小时候,我那个脾气暴躁的前在野党特
务爷爷训练他的一招:在进行任何秘密行动的时候,自己实际做到的事情,永远
要比自己所体现的已经做的事情早一步,而自己在计划一件事的时候,永远要在
正式计划之前就已经把所需要的第一步计划中的工作给做完,父亲给这种行为方
式取了个名字,叫「下跳棋」。

  父亲这套话让我听得晕晕乎乎;

  但紧接著,父亲给我讲了两个爷爷从小训练他的方式,我就立刻明白这是什
么意思了:比如,在父亲小时候,他所住的村子的村委会在每两周的时候会给每
家每户发两瓶牛奶,到了发放那天早上,爷爷会在早上五点的时候,用扫帚柄把
父亲揍醒,让父亲揉著屁股去村委会门口等著,等村委会六点钟一开门,先会拿
两瓶牛奶交给父亲;等到差不多这一天到晚快结束的时候,乡亲邻里肯定会有好
事者,会对父亲或者爷爷问一句「何家的爷俩,取没取牛奶啊」,父亲每次都会
回答「还没来得及」,这样的话赶去去牛奶的,就会帮著父亲和爷爷多拿两瓶牛
奶回来;因为爷爷早就清楚实际上村里的牛奶足够多,村里的干部又疏于记录,
这样的话,每半个月父亲和爷爷两个人就会有四瓶牛奶喝,四瓶的量又不至于太
明显,使得邻居街坊看到了向村政府举报;再一个,就是爷爷逼著上了小学之后
的父亲在每学期开学之前,提前预习每一门学科的三章内容,于是父亲在课堂上
表现得出色,父亲便在每学期都是班级里铁打不动的学习委员——那时候的乡村
教师都会拿到县教育局统一编写的教案,每一章所对应的作业也都是教育局大员
们早就安排好的,教室们自己却不会别出心裁留作业,于是父亲便会提前把预习
过的三章的作业预先完成;所以每次临近期末的时候,父亲总有比其他孩子多余
的时间,去下地帮著爷爷务农活,也有更多充裕的时间去玩。

  「我的天!爷爷可真是个可怕的人……当年在野党的那位戴老板,也是这么
训练的爷爷么?」

  「哈哈,可能类似吧,但是应该更残酷……你爷爷陪爸爸在一起的时间,总
共加一起也不是很多,他确实是个很可怕的男人,但我也能感觉得出来,他其实
也是个心思细腻的温柔男人。」父亲说道。

  在父亲还很没上国中的时候,爷爷就逝世了,但是爷爷教导父亲的行为模式
一直影响父亲到现在,在自己负责独立采访的时候如此,在调查马家媳妇的远房
亲戚这件事上也是如此:父亲在自己的笔记上写的是「计划去寻找马家媳妇的远
亲」,然后被叶莹知晓后威胁父亲帮她做事;但实际上,父亲已经拜会过了那位
马家媳妇的亲戚——那位跟曹女士可不是一般的亲戚,而是曹女士的妹妹。

  「马家儿媳的妹妹?她居然还有个妹妹?——好像在J县H乡的派出所资料里
都没有记载,您是怎么知道的?」

  父亲看著我,微笑著问道:「秋岩,你看过的那个资料,是雪平自己搜集的
对吧?那些东西应该都是记录在你们警务系统的网络数据库里的,是不是?」

  「嗯,没错。」

  「网络这东西确实全能,但并不是万能的,存储在数据库里的东西也可能会
被抹杀、会被篡改,甚至可能会被遗漏。全省的警察机关开始普及计算机应用,
大概是在三十年前,J县下辖的各个乡镇网络化办公的历史不超过十五年,很多资
料都是后期补充的;可是,关于马家儿媳的家庭资料,是在六十一年前进行录入
的,而且全的都是纸质记录档案——这就是问题了:恐怕著六十一年前的资料要
么是被人疏忽,要么是过了当初定义的时效性,所以一直没有被人予以重视,自
然也没被录入到网络数据库里。等到我发现的时候,那本资料夹上面都积满了黄
土,上面的字都褪色了,任一般人想要调查,估计根本差不到;而且如果不是我
去走访H乡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们派出所要变卖废品,我一时好奇去废品堆里翻了
一遍,才把这些档案翻出来的;要不是如此机缘巧合,估计那曹女士还拥有一个
妹妹的事情,恐怕是要永远被人遗忘了。」

  顺著陈年老档上面的记录,父亲马不停蹄地跑去J县临近的Q县R乡,经过两三
天的打听,总算找到了曹女士的妹妹娄大娘。

  「曹女士的妹妹,姓娄?」我觉得这事情竟有些可笑。

  「同母异父。曹女士刚出生的时候,往上一辈的两位老人家就闹离婚了,不
久后曹女士的母亲再婚。」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想了想,对父亲问道,「那这算不算是很多人
不知道这位娄大娘的存在的原因?」

  父亲摇了摇头。

  因为家里穷苦的缘故,曹女士从小其实很宠爱自己的这个异姓亲妹妹,娄大
娘也是个挺不错的人,自然也很尊敬自己的姐姐。但在曹女士18岁、娄大娘14岁
那年,村子里干旱闹了饥荒,姐妹俩没办法,只得通过抓阄的方式,来选择哪一
个被送到大户家的智力缺陷儿子做媳妇换粮食,哪一个被送到工厂里当学徒赚钱
养家——当然,作为知道后来事情的我,很清楚这个抓阄的结果。

  「娄大娘的老伴,应该就是那大户家儿子吧?」

  「嗯。说对了。那老哥哥今年65,白白胖胖的,就是说话语无伦次、耳力也
不好。好在娄大娘的几个子女都很健康,并没有受到那老哥哥的遗传。」

  我想了想,对父亲问道:「那这算不算是姐妹俩分开的原因。」

  「也不是。抓阄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没把姐妹俩分开,反倒是让姐妹俩更亲
近了。那时候曹女士刚进入工厂做学徒,总会受到一些资历较深的女职工的欺负,
娄大娘那时候会经常给曹女士送饭菜,还会带著曹女士跟一个男职工一起找工厂
厂长告状呢!」

  「哦……」我答应道,但是深感这个事情有些反常:按照正常情况下,换做
任何一对姐妹遇到这种困境,肯定是被送去给残障少爷当媳妇的那一个会怨恨另
外一个,而娄大娘居然依旧跟曹女士关系亲密……这娄大娘的心理素质和无私奉
献精神也确实太过硬了。

  「随后过多久,曹女士也嫁人了吧?」

  「也没那么快,八年之后曹女士才嫁人,嫁给的正是之前我说的那个,会经
常去跟曹女士姐妹一起跟厂长告状申冤的那个工友。」

  「等会儿——爸,您说的,是马家的那个儿子?」

  「对,就是这么巧。按照娄大姐话里话外的意思,那个马家儿子,从小跟他
们姐俩的关系就不错。」

  「从小就是相识……但是曹女士和马家儿子结婚,竟然还用了八年的时间……」
我自言自语道。

  「我好奇的也是这么一回事,但是中间关于这个故事的好多细节,娄大姐都
在顾左右言他;中间还说了好多我听不懂的方言,虽然听不懂,但我清楚娄大姐
似乎是在骂谁……我当时也没在他们的关系上面多做纠结,于是就直接问了重点:
我对娄女士问道,『您到底是因为什么跟曹女士断了来往的』;当时娄大姐上下
牙硌得直响,对我不停重复著两个字:「家丑、家丑!『「父亲顿了顿,接著讲
道,」在我的再三追问下,娄女士才告诉我,那个所谓的』家丑『……其实是……

  「我仔仔细细地听著父亲说的那件事,但是听完了之后,我简直不敢相信自
己的耳朵。

  断断续续屏住呼吸将近半分钟,我才用著僵直了的舌头对父亲问道:「您说
的是真的?难道不是像之前在他们村子里传言的那样……」

  「按照娄女士的说法,那个刘国发跟自己姐姐到底有没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她也说不清楚;但是她讲的这个故事,是她某次去姐姐家串门的时候亲眼所见的。
娄大娘说她接受不了这个事情,所以就跟姐姐因此断交了;等差不多三年之后,
曹女士就出事了。」父亲叹了口气,「那天娄大娘提起这个事情的时候,还觉得
很后悔。」

  「为什么?」

  「因为马家儿子知道这件事,其实是因为娄大娘说漏嘴的。娄大娘一直表示,
如果不是自己当年嘴上少个把门的,姐姐或许也不会死于非命;娄大娘也一直强
调,马家那位儿子其实平时是个很老实的人,若不是因为这件事受了刺激,也不
会酗酒、沉迷赌博……但是有一个事情,我还是很在意的:过了这么多年,娄大
娘还一口咬定,马家那儿子,不像是会杀人的人。」

  「这样啊……」我也跟著叹了口气,随口问道,「那曹女士被害之后,就没
留下什么子女么?」

  父亲的一句话,像是一道雷电击中了我:「留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当年都
只有三岁;但是娄大娘没有收养,」父亲叹了口气说道,「首先,娄大娘一直认
为,这两个孩子是因为那件事才出生的;其次,那两个孩子被认为是作孽留下的
怪胎,因为分别在两兄弟的一左一右两边脸颊上,都长了一个巨瘤……」

  ——二十几年前双胞胎,脸上都长了巨瘤,而且母亲的姓氏又偏偏是一个
「曹」字……

  「该不会,这俩双胞胎就是……」

  父亲冲我缓缓地点了点头,严肃地看著我,接著说道:「秋岩,我没跟雪平
把话挑明,就是因为我自己想把这个事情查明白;如果雪平去亲自查的话,就不
一定会有多么危险了。」

  「还有我在,老爸。」我咬了咬牙对父亲说道,「否则,我当这个警察是为
了做什么的,我当这个儿子又是为了做什么的。老爸,您现在里面委屈几天,就
当休息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来查吧。」

  父亲听到我这么说,终于欣慰地笑了:「有你这几句话,老爸就放心了。秋
岩,你记著,在保护雪平和美茵的同时,也要切记,万事小心。我之所以没跟雪
平说破这件事,就是我隐约总觉得在当时我查这些事的时候,我身边还有另一双
眼睛,而不单只是你陈阿姨翻我的笔记本、窥察我电脑再告诉那个刘虹莺那么简
单。」

  「还有一双眼睛?难不成是有人跟踪你?」

  「三次,」父亲顿了顿说道,「一次在本市,一次在H乡,还有一次是从J县
回F市的大巴上——最后这一我差点就能跟他打上照面,但是那人警惕得很,趁著
大巴司机去洗手间提前下车了。」

  「我知道了。对了,老爸,娄大娘是直接把曹家哥俩送到一个叫『仁德圣约
瑟』的福利院么?」

  父亲想了想,告诉我:「是送到了福利院;但并不是仁德圣约瑟,而是直接
给送到J县县城的一家叫做『圣玛丽博爱』的教会福利院。我知道你说的『仁德圣
约瑟』福利院的事情,我也想过从那里查,但是那间福利院已经被拆掉了。我还
没开始去圣玛丽博爱福利院去查找那曹家兄弟的事情——这次我是真没来得及……
哎,就出了后来那个姓刘的女孩要挟我的事情……」

  「居然不是『仁德圣约瑟』……我知道了。」跟父亲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实
际上我心里却觉得困惑:曹龙曹虎兄弟不是从小到大都在F市的仁德圣约瑟福利院
长大的么?怎么又出来一个位于J县的「圣玛丽博爱」?如果是后来转院去的,为
什么夏雪平给我转述的那个帖子里,怎么没说这件事呢?

  之后我又跟父亲相互聊了几句暖心的话,然后我就离开了看守所,回到了风
纪处。

  「邢小佳,你手头没啥事吧?」

  正一边写字一边玩著自己后脑勺那根马尾辫的邢小佳,立刻抬起头看了我一
眼:「没啥事啊。你有什么指示么,处长?」

  「有时间你跟卢槟你们俩,去帮我查个地方:J县的圣玛丽博爱福利院,听说
是个教会。我要关于这个地方的详细资料,越详越好。」

  「我的处长!您刚一回来就安排任务!您对我们也太严苛了吧?」许彤晨对
我嘟著嘴说道。

  「就我还严苛呢?你们各位但凡有心的,申请去其他课室轮换工作两天去——
我都不要求你们去夏雪平的重案一组,就去号称咱们『市局德云社』经侦处待两
天,你们一个个的,不被胡处长骂得哭著跑回来,我何字倒著写!」我半开玩笑
半训斥地说道。

  「哎呀,我的好处长!宇宙超级无敌大帅哥——」庄宁把双手一握,故意嗲
声嗲气地站到了我身边说道,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翻倒在地上,搞得整个办公室
的人哈哈大笑。

  「有事说事!都是大老爷们儿,卖什么萌?」我忍著肉麻推开了庄宁,对他
厉声说道。

  「嘿嘿,」庄宁讪笑著,走到我办公桌前坐了下来,咧著嘴看著我,「我说
处长,按照轮休表,咱们风纪处明天放假,今天到现在大家该忙的事情也都忙得
差不多了;从咱们新风纪处成立到现在,各位的进步有目共睹,在您老的领导下,
咱们的风纪监督工作做得越来越好、风纪处的牌子与日增辉;更何况这一阵子小
妍姐还立了功,在这次『桴鼓鸣』大案当中,也少不了您和咱风纪处各位的功劳——
您说说,为了庆祝过去的辉煌、为了奠定今后的未来,您是不是得犒赏犒赏三军?」

  「呵呵,咱们就这一办公室人,还好意思叫『犒赏三军』?」——我是真受
不了庄宁的这副油嘴滑舌!但是再一抬起头,发现面前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冒著亮
光,就连丁精武这个盲人戴著的墨镜都在冲著我闪著光亮,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貌
似这段时间,一直都太过于投入到美茵、父亲和夏雪平的事情,而忽略了身边这
帮看似杂牌、但每一个心里都拥有理想和干劲的这么一堆战友。我这个被所有人
捧著做代理处长的,如果不拿出来点奖励鼓舞士气,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想了想,我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从自己右腿边的保险箱里拿出了
一张借记卡,对著所有人说道:「行吧!我说完了话,你们可千万别炸锅——在
座的有一个算一个,等下了班:「万鑫蚨人『自助餐,烤涮两吃,可以带家属!
「我办公桌前的各位一听,全都准备尖叫欢呼,立刻被我一嗓子喝住:「吁——
被外面听见了晚上还想不想去?」

  办公室里每个人窃笑著,又都安静了。

  我瞟了正嬉皮笑脸的庄宁一眼,一拍办公桌:「楞著干嘛?还不快去统计人
数、赶紧订位置?」

  庄宁吐了吐舌头,然后就赶紧跟许彤晨拿著笔本忙活了起来。

  看著手里的这张银行卡,我心里其实是有些复杂的。这里面存著的,都是仲
秋娅之前给我的那些美元。自那以后,每隔三天,我会派不同的人去拿著一部分
现金,在自己家旁边附近的银行把美元兑换成新政府币,然后再转存到这张卡里,
这样总比直接拿著美金现钞隐秘一些;银行卡持卡人用的是许彤晨的名字,这是
在我发现这丫头是个富二代大小姐的事情之后决定的,而且她又是个小女警,如
果经侦处、省厅、安保局或者司法调查局的人查起来,估计也应该不会起疑心;
逻辑即便如此,但我心里还是觉得这笔钱十分烫手,总想著把这些美金赶紧悄无
声息地花完就算了,因此,每次帮我转钱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以「汇率波动」为理
由,自己偷著拿走一部分的时候,我都会故意装糊涂,这样一来,这些美金消耗
得快不说,也可以收买人心。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下班时间。我特意嘱咐风纪处的人分批分次序
赶到万鑫蚨人餐厅,到了餐厅里面才汇合。随著面前连著烤炉火锅的电烙丝把炉
子烧热,锅子里奶白色的菌菇高汤和油亮橙红的麻辣牛油沸腾起来,一瓶瓶酒精
饮料被启开,红肉白鱼、青菜绿笋被端上了桌子,心里对于这笔钱的担忧也烟消
云散了。大包间里,每个人争相敬酒、捂著肚子笑、搂著肩膀哭,一时间的气氛
好不热闹。

  吃著吃著,邢小佳卢槟这两位明天还要值班、修德馨跟伍育明这样的老警察
明天要陪家人玩,这帮人都要早起,带著各自的情侣、丈夫妻子、儿子女儿全都
提前告辞;而庄宁、许彤晨跟另外一批年轻的实习学警准备去找个KTV唱个通宵,
没多待多长时间也都走了。偌大包间里,最后就剩下我跟还在不停往嘴巴里塞肉
的李晓妍、吃得满脸都是酱汁的丁精武与一小口一小口喝著闷头酒的莫阳在一起
了。

  看著面前这三人,伴著面前热气腾腾的火锅,我趁著心里暖烘烘的感觉,举
起了了手里满杯的啤酒:「来,三位,我敬你们一杯。」

  莫阳看到了,连忙给自己手里的杯子倒满了五粮液;李晓妍和丁精武也都放
下了筷子,擦了擦嘴,端起了自己手边的饮料。

  丁精武对我惶恐地说道:「哎哟,小处长,敬酒可不敢,我们仨敬你才是!」

  「哈哈,至于么?」我看著他们三个打趣地说道,「话说你们三位还记得,
我何秋岩月初的时候刚进原来风纪股那个特憋屈的小办公室的那天,您三位是怎
么对我的么?」

  「哎唷,这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李晓妍说著,脸色通红。

  我看她羞成那样子,也不再提了,接著说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应该叫三
位一声『前辈』,但是我这阵子都太拿官腔了,对三位算不得尊重。今天这声
『前辈』我给补上:谢谢三位前辈了!」

  「你这说的是哪的话,秋岩?平时我把你当亲弟弟,工作时候你就是我的上
司!你再说这个,可就外道了!」李晓妍正色道。

  「是啊,想当初我们三个,可是局里人见人躲的『丧家犬』;现在我们仨能
有个人样,能从当年垃圾间那么大的地方坐到现在这个又舒服又宽敞的办公室里,
还能到这么高档的地方吃饭来,可不就是你这小子的功劳么?当初他俩看走眼了,
老瞎子我看不见,你小何警官可不能介意!」丁精武说道,「能从过去那个茅坑
都不如的风纪股走到现在,秋岩,确实不容易!」

  莫阳也连叫唤带比划地对我讲了套手语,李晓妍喝得有点多了,没反应过来
帮我翻译,但是经过这段时间我对手语的自学,我大概能明白莫阳想说的类似于
「十分感谢,要不是因为你也没有我今天,都是兄弟别太客气」之类的话。

  「行,大家都是自己人,那我就不再多说客套话了,」我拿著酒杯跟三人碰
了碰,「都在酒里,我干了!」

  「你也好意思说干了?你以为我们都没看出来,你从一开始喝的就是无酒精
的?」李晓妍面带笑意地看著我。

  「不好意思,身体不舒服,实在没办法喝真的。」我尴尬地说道,我心说万
一我喝的是带酒精的,万一体内残留的生死果突然被激活,当著整个处外加家属
的面变身人形泰迪,你们几个谁能受得了。

  「行吧,我也不挑理啦!感情深,一口闷!」李晓妍笑著说道。三人痛饮而
尽后,李晓妍马上夹了一筷子沾满糖醋芝麻酱的烤肉放在嘴里,美美地吃了起来。
莫阳没说话,把脸冲著一边别了过去,自己又斟了一杯,就著一碗酸辣蕨根粉默
默地喝著酒。

  「哎……只可惜,『桴鼓鸣』这案子就这么结了,有个该死的犊子竟然被择
了个干净!」唯有丁精武放下杯子后,含著满怀怨恨如此说了一句。

  「『该死的犊子』?」我看著丁精武问道,「丁爷,您指的是谁啊?」

  「哎,说出来是谁又能怎么样呢?」李晓妍狠狠地嚼著嘴里那块牛肉,低著
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松茸:「咱们就算是说破了天,什么证据没有;局里头那帮
人,包括徐远和沉量才……也……也包括夏雪平,谁能帮我们仨出头?估计也就
除了你小处长以外吧……但是没有证据,你就算帮咱们出头谁又能相信你?算啦,
这档子事别说了,这就是咱们三个的命——到现在还能有口饭吃,在新风纪处混
著还能挺威风,这就够了。」

  说完,李晓妍和丁精武也都安静了,一个低头吃肉,一个闷头喝茶。

  结果又给我留下满腹疑惑。

  但我周围的这帮人从来不把话跟我往明白了说,这件事真让我受够了。

  我想了一下,又给自己倒了一满杯无酒精啤酒,然后对著丁精武跟李晓妍问
道:「两位,今天我何秋岩喝得有点多,胆子也比平时肥;我今天就借著酒劲,
多问二位一句话,我求求二位满足一下我这个小年轻人的好奇心——您三位,到
底是怎么从徐远嘴里曾经的『优秀警察』,变成F市警察局的『三条丧家犬』的?——
我说句话,您二位别生气:我当时来咱们风纪处之前,真是翻烂了您三位的那点
资料,打死我我也没弄明白这件事,而且我也很不理解为什么您三位都变成这样
了,徐远和沉量才哥俩还愿意白养著您三位,还死不放你们三位走?而且当年的
风纪处,到底发生什么了,最后怎么就剩你们仨了?」

  说完这一番话,丁精武低著头不住地叹著气;李晓妍也放下了筷子,从我跟
她接触开始到现在,这一刻似乎是唯一一次她没了胃口。

  「你一定要揭开咱们仨的伤疤么?」李晓妍说著,眼泪就掉进了面前的酱汁
碗里,她抹了抹眼泪,咽了口气,对我说道:「行啊何秋岩,谁让你这小屁孩对
咱们仨有再造之恩呢?我先给你看样东西吧……」

  李晓妍说著,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她自己那只葡萄红的钱夹,然后从里面
抽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我。

  ——那照片上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在海边穿著天蓝色比基尼的照片:留著
及腰的披肩长发,鼻梁高挺、下巴小巧、棱角分明,眯成两条月牙的眼睛里,流
露出火辣的目光,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欲望十足的两片薄唇,带著自信的笑容;乳
房的罩杯差不多在C到E之间,腰部纤细,隐约还能看到四块腹肌;最令人流口水
的,是那一双筷子一般的大长腿,在阳光照耀下闪烁著洁白的光泽,犹如裹了杏
仁豆腐一般,让人著实有一种想要舔一口的冲动。照片上这女人从某个角度看起
来,特别像南岛著名的御姐女星田丽,但是她的皮肤要比田丽白皙好多,又有点
像满族美女沉傲君,但是要比沉傲君更苗条。

  「哟,这尤物是谁啊?」我忍不住对著照片夸赞道。

  李晓妍咬了咬牙,对我说道:「这尤物现在正跟你说话呢。」

  我顿时傻了。

  拿著手里的照片,我又仔细地对比著照片上这个加强版沉傲君加田丽,不停
地看了看李晓妍——从鼻梁、眼型、唇角和法令纹看起来,照片上的人确实跟李
晓妍有几分相似,而且越看越像;并且按照四肢躯干比例一看,这女人确实应该
是李晓妍。然而,照片上跟她现在本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了……而且今天如此一
对比,我猜终于发现,原来在李晓妍的右眼角处居然还留下了一道三厘米的疤痕,
感觉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开的,但那种利器的规格应该不大,所以留下的伤疤也算
不上明显。

  「……怎么样小处长?你刚来的时候,我说我比夏雪平美,不是吹牛吧?」
李晓妍丧著脸对我说道。

  客观地来说,夏雪平和照片上的李晓妍其实各有各的美,但是照片上的李晓
妍又确实比夏雪平多了一种在男人眼里能足够惹火的东西。

  「确实不是吹牛。你小妍姐当之无愧是『F市警察局第一美女』。」我看著李
晓妍说道,「您原来这样真是漂亮,但您就没想过……咳咳。」

  我没好意思把话继续往下说出口。

  「没想过怎样?节食减肥是么?」李晓妍瞪了我一眼,又沉著脸说道:「我
就算是减肥也回不去原来那样了……」

  「差不多行了,研丫头!」丁精武阴森森地说了一句,又对我说道,「秋岩,
你也得了吧。非得揭开这道伤疤有啥意思?」

  「老丁……你还不明白么?就算是今天秋岩不问,咱们仨自个真的能吞下这
口气,过得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李晓妍对著丁精武说完,又站了起来,拍了
拍身旁的莫阳;在莫阳的帮助下,李晓妍当著我的面,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服:首
先是西服、然后是衬衫,之后又脱掉了里面那件跟只黑色麻袋一般的线衣,最后
里面就剩下一件一只罩杯感觉有我面前一只小火锅大小的胸罩。

  然后她把那胸罩也解开了,两颗原子弹头似的充满了脂肪的爆乳散向左右。

  看著李晓妍白胖的身躯,我有些吓懵了——倒不是因为她一身肥膘或者突如
其来的裸露,而是在李晓妍的胳膊、肚子、肥硕的乳房和后背上,全都是密密麻
麻的跟她眼角上一样深浅的伤疤,就连那浅棕色的乳晕上也都是一道道伤疤,浑
身就像是被罩了一层蜘蛛网一样。

  「看到了么?回不去了……我心里头的伤疤,不比我身上的少;需要我把裤
子脱了么?我屁股上的、大腿根上头的、阴阜上的,也都是这种疤……我回不去
的,就算我再怎么改变,我也回不去照片上那样的了,秋岩啊!」李晓妍哽咽地
说道。

  控制住心里的震撼,我让李晓妍把衣服一件件穿上,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继
续开口追问了。

  我跟他们三个又一起干了一杯之后,李晓妍也不再拿起筷子,坐在我身边默
默地掩面哭著。丁精武叹了半天气,捏了一根生尖椒在嘴里嚼著,嚼到一半才缓
缓对我说道:「你不是想知道,咱们老风纪处是怎么样败落的么?这事情,全得
从七年前的时候,夏雪平顶撞省厅领导的事情开始说起……」

  「这事情,还跟夏雪平有关?」我对丁精武问道。

  「有关,但也无关。」说到这,老丁长吁一气,举杯喝净了杯中的茶水,对
我讲述道:「在七年前年初的时候,F市工业大学发生的那起校园枪击案,你知道
吧?咱们市局的人当时接到报案,迅速派重案一组赶去现场;在对峙中,夏雪平
当场击毙了那名持枪杀人的学生——但当时谁也不知道那学生,竟然是现任省厅
副厅长胡敬鲂的一个侄子,行凶所使用的手枪就是胡敬鲂送给他玩的。胡敬鲂因
此记恨上了夏雪平,要她在当年的万人大会上,以『任意使用警察权力杀人』的
过失进行检讨;没想到夏雪平在万人大会上,当著全市警察的面点名控诉了胡敬
鲂有包庇亲属的嫌疑,并且毫不留情地批评了胡敬鲂威胁自己、骚扰自己、又助
长了枪支滥用行为的一条条过失,当场给胡敬鲂气出了心梗;盛怒之下,胡敬鲂
给刚刚升职的徐远和沉量才不断施压,说什么也要让他们二人把夏雪平从警察系
统开除,徐远爱才,顶著万分压力,只是撤了夏雪平重案一组组长的职位,给她
贬到了老风纪处。并且似乎胡敬鲂还派人对夏雪平进行了围堵、策划了轮奸——
夏雪平的功夫,你比咱们应该清楚,当初全国黑道公认的杀手榜上排前四的那几
位都没一个活命的,F市本地的混混又算得了什么。反正胡敬鲂跟夏雪平的梁子算
是正式结下了。」

  ——我竟然一直不知道,姓胡的那老东西跟夏雪平还有这么一段旧怨;如果
我早就清楚这件事,今天早上去省厅开会的时候,我也不就不用给胡敬鲂留什么
好脸了。

  「话题扯远了。」老丁放下剩下的辣椒蒂,拿起筷子从松茸盘子里夹了两块
冰块放进了嘴里含著,接著讲道:「尽管夏雪平被从她重案一组调职到咱们风纪
处,她手头的任务却同时也被平移到风纪处。在这事情上,我又得多说几句:在
七年前,很久以前,当时还仅仅是一个江湖小头目的张霁隆,投靠了两大情报部
门粉碎了之前那场政变,但正由于张霁隆这一行动,造成的全市黑道局势的大洗
牌,整个F市江湖的震动到七年前也一直没有被平息下来:隆达集团的前身、原为
黑道四大家族之中的宏光公司,崩溃于张霁隆与政变派系之间的内斗,政变派系
为首、绰号~『大王爷』、『二王爷』的两位老大与咱们市局重案二组卧底陆锡
麟同归于尽以后,再加上张霁隆入狱,宏光公司在那段时间里一直处于一蹶不振
的状态;当时的另一方豪强,以韩半岛移民和本地朝鲜族为主体的『太极会』,
也因为当时的龙头老大参与了政变策划,被咱们市局、安保局和张霁隆当年的残
余势力打得支离破碎——现在的太极会,是新任龙头车重炫跟在野党相关人士挂
上关系后才死灰复燃,但已经是在那很久之后的事情了;而剩下的两家招牌,也
被省警察厅和国情部、安保局联手顺势摧毁。可尽管四大黑社会集团覆灭了,咱
们警方的大清洗反而是破坏了咱们市地下世界的原有格局,江湖上出现了为期长
达四年的大混乱,小帮派之间经常发生火并,社会治安也一直不是很稳定。

  「就是在此期间,一家被F市老百姓称作『夜炎会』的名不见经传的组织,依
靠著自己雄厚的财务资本,不断地吞并、整合、培养一些小帮派和少年混子团体,
并积极吸收原四大家族成员,趁机一跃而起,迅速成长为F市黑道的第一大社团,
慢慢把手伸到了物流、小额贷款、博彩与房地产行业。不用说,省厅的那些大员
们正愁没有能够吓唬小猴仔们的大公鸡,这个『夜炎会』自然而然成为了严打目
标。」

  「这个『夜炎会』,听著怎么有点耳熟……他们本身是靠什么赚钱的?」我
对丁精武问道。

  「你听说过『夜炎俱乐部』吧?」丁精武对我反问道。

  我恍然大悟:「啊!原来他们就是『夜炎会』!」

  丁精武嗅著味道,夹了一片土豆片放在烤炉上,点了点头。

  「『夜炎俱乐部』曾经是咱们F市最有名的餐饮洗浴中心,外部的建筑设计参
照的是英国的白金汉宫;整个夜炎俱乐部的浴场总占地面积,足足有一个足球场
那么大——说起来惭愧,当初为了踩点,我还隐藏身份进去过:其中男浴区在一
层,女浴区在地下一层,但是在地下二层还有一个秘密的混浴区;进入混浴区,
每个客人都要求穿上泳衣的,可虽然如此,在客人进入混浴区的时候,迎宾服务
员还会专门给每个人发放一个避孕套,并且俱乐部还会提供『伴浴模特』服务,
那些『伴浴模特』都是清一色的肤白貌美大长腿、前凸后翘小蛮腰,虽然总体看
上去没什么特点,但是传说接触起来,那一个个的都是柔情风骚兼具,并且男女
老少通吃……」

  「哇哦!吼吼吼!」我打断了丁精武的话——我是故意的,当一个人讲起自
己痛苦的起源,能够跟一个色情场所挂钩的时候,他越往后讲述,就越会觉得心
痛;因此我想在他正式展开他的痛苦之前,让他笑出来——然后,我便带著笑对
丁精武问道:「男女老少通吃,老丁警官,我采访您一下,您去秘密侦查的时候,
有没有被吃啊?」

  李晓妍和丁精武的表情原本都绷著,听我这么一问,都「噗嗤」笑了出来。
丁精武慢悠悠地说道:「小子,你也是见过老瞎子我年轻时候的照片的,那时候
老瞎子我还不长这么寒碜,容貌拼不过刘德华郭富城,那也堪比甄子丹和吴京,
用赵本山小品里的话说:「小伙正经帅呆『,老瞎子我当年在F市也是一号情圣呢!
我说我没花钱就得到了一个』模特『的』掩护『,小处长你信不信?「「呵呵,
老丁,你就吹牛屄吧!反正吹牛屄不上税、经侦处也不能查你!」在一旁的李晓
妍泪中有笑,对丁精武骂道。

  「我撩过得女人里头,不就你妍丫头没上钩么?这也值得你从二十六一直嘚
咕到三十六?」

  李晓妍「嘿嘿」笑了两声,抄起了筷子,得意地往嘴里塞了一只仅仅去了脑
袋却没剥壳的流油烤虾,「咯吱咯吱」地嚼著。

  「行啦,你们俩就别斗嘴了,」我看著李晓妍笑了笑,然后沉了口气收起了
笑容对丁精武问道,「然后呢?」

  丁精武喝了口茶,继续讲道:「反正,『夜炎俱乐部』就是靠著这帮『伴浴
模特』起家的,后来还慢慢发展出了」伴食模特『和』伴寝模特『两项业务,使
得』夜炎俱乐部『每月的进账几乎可以破千万——这还不来自KTV包房陪酒、按摩
区的性感理疗师以及网咖部的』网络娱乐助理『这些基础项目的收入。在』夜宴
俱乐部『风光的那十几年间里,』喜无岸『、』香青苑『、』知鱼乐『这三家会
所还处于默默无闻的状态。以他们那种生意做基本命脉的帮派横空出世,就注定
了当初对任何色情场所都不手软的老风纪处,要成为跟这个』夜炎会『对决的主
力;而又因为这个组织跟当年的几桩重大命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又是在地
最大的黑社会集团,所以一直主管凶杀案的重案一组和主要负责调查黑社会的重
案二组,也被要求配合风纪处一起对付』夜炎会『。为了对付』夜炎会『,当时
三个办公室的加一起能将近超过一百五十人,每次开会都得去礼堂,经常一起想
办法、一起出警;而且重案一组和二组的人还都得听咱们风纪处的,所以那时候
别提咱们风纪处多风光了!——但是那时候咱们哪知道,噩梦马上就来了。

  「那个时候,对于怎么对『夜炎会』进攻有两种声音,其中一种是魏蜀吴和
柳毅添他们想的:直接对『夜炎会』进行突袭,攻其不备,这样的话即便遇到反
抗,我们也能占优势——我只能说这种想法是好的,但是当初柳毅添魏蜀吴那帮
少壮派们经验欠缺,平时跟死人、跟帮派打手打交道太多,根本不知道风纪工作
的难度:一个色情场所如果能在一个城市立住脚,对内的管理一定是严之又严,
对同行之间如果不是能相处得非常油滑,就是有绝对的威慑力,而对政府机关也
有一定的渗透,这三点缺一不可,因此只要警局有一点风吹草动,夜炎会肯定如
临大敌且反应迅速,在一组二组跟风纪处三家联合对付他们之前,我们老风纪处
的人不是没对他们进行突击检查过,但每一次无论我们的出警速度多么快,肯定
会扑空……于是,以我为首,我们老风纪处的人自己想了一个计划:当时老风纪
处女多男少,每个女警又接受过安保局教官一定程度的训练,参与侦查和抓捕时
扮演个失足妇女或者嫖鸭女狎客肯定是没问题的,有不少是从部队中的女子大队
和特警队里的女子特警组上头下来的,按道理每个女同事反应机敏、身手灵活,
以面试那些个什么伴寝、伴浴的女模特为理由潜入夜炎会的内部肯定是没问题的;
再由我带领一些其他男同事以寻欢作乐为掩护,与她们汇合;最后再由夏雪平和
柳毅添他们带著重案一组二组的人冲进去,里外夹击,这样不止夜炎会卖淫的罪
证可以被我们掌握,如果交火,我们市局这边也是占优势的……其实……哎……」
丁精武说到这,不由得抽啜起来,「咳……唉!其实到现在我都觉得,这个计划
对于当时来说,是最完美的……」

  「然后呢?」我对丁精武问道。

  丁精武却说不出来一句话,摘了墨镜,捂著自己怎么睁不开的眼睛,老泪纵
横。

  李晓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的呼吸,冷漠地对我讲述道:「制定好了核心计划,
咱们老风纪处的人都主动申请进行战前封闭状态,把自己送到了刑警大队下辖的
一个招待所里,每天招待所门口都有专门的警卫看守;按照原计划,我们原来老
风纪处的那个从十四岁就开始当兵的钱敏大姐带著我和其他总共十四个女警,统
一口径说自己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或者刚失业的女白领,想在俱乐部打工,在那天
带著伪造的个人证件分批进入夜炎俱乐部进行面试;进入了俱乐部之后,我们十
四个人居然一点刁难都没遇到……呵呵……看场子的马仔直接给我们安排了一个
住所,让我们住在一起……起初我们还差觉到这会不会是全套,睡前我们四处检
查了一下,既没有针孔镜头也没有窃听设备,我们还觉得很安心……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就给我们发服装,把我们全安排成了『伴食模特』,接受的所谓『培训』
也不过是看黄片和对著假阴茎口交而已,『培训』就算完成了;等到了原计划的
晚饭时间,老丁阳仔他们带人来了,并且都把手枪藏在浴袍里混过了会所马仔们
的巡查……结果,到了半小时后的预定的行动时间,夏雪平、柳毅添他们还是扑
空了!——来,有奖问答:何秋岩,你猜猜,为啥重案组那帮刑警会扑空?」

  我仔细把李晓妍给我讲到的每一个细节都回想了一遍,但还是想不出来为什
么。

  在一旁的丁精武咬著牙对我说道:「……夜炎会的人,知道了那次行动的风
声,给那天晚饭提供的所有酒水和食物里面,都添加了迷药。也就是说,在那天
进入夜炎会餐厅吃饭的所有食客和他们自己的伴食模特,也都无差别跟我们一起
被药翻了……人家多会做人啊?警察来了,人家就说是食物中毒,警察走了,人
家给每位顾客的花销减半价啊!什么事都没有啦!等到那帮刑警闯进俱乐部的时
候,我们每一个潜入俱乐部的风纪处警察已经都被人运走了!」

  「我的天啊……」我听著夜炎会的手段,我觉得毛骨悚然。

  等那天夏雪平他们闯进夜炎俱乐部的时候,李晓妍他们十四个女警加丁精武
莫阳等十四个男警,已经被人装进运货的厢式货车里,拉到夜炎会在郊区的一个
据点。夜炎会的人将所有人都扒光了,男女相对赤裸著用铁链吊了起来,前两天
每天他们遭受的,是男警员们要看著自己面前的每个女警被三个马仔们隔六个小
时轮奸一次,而女警员们则要看著自己面前的每个男警员隔四小时被五个马仔用
实木棍毒打两分钟——这里面还有情侣存在,而在这两天内,马仔们不给提供一
粒食物也不给一滴水饮;第三天早上,香气扑鼻的咖啡和热乎乎的食物被放在了
这二十八个人面前,然而,二十八个人的面前,总共才摆了八份吃食。

  真正残酷的事情来了,首先,夜炎会把枪口对准的是女警们:为首的老大要
求每个女警都要在一分半钟之内,把面前那个马仔的阳物,用嘴巴弄射,做不到
或者不愿意做的,直接枪杀。在计时刚开始那一秒,女警中为首的那个钱敏大姐
和其他三个女警就被子弹爆了头,钱敏说什么都不愿意把面前那个丑陋男人的脏
东西含在自己嘴里,而另外三个一张嘴,就对男人的阴茎咬了下去。

  看著前几天还在一个招待所寝室里的战友死在了自己身边,一群人疯了似的
要对那群马仔们反击,但是每个人都被铁链捆得解释,还没等自己有动作,木棍
就立刻招呼了上来;在这个当口,挑动反击的五名男警察,也被当场枪杀。

  当时好多女警其实连性经历都没有,她们的处女膜破裂,是因为两天前的被
轮奸;这已经够屈辱的了,就更别说口交这种事情。当时已经跟外交官订婚的李
晓妍勉强知道一些,使著用著吃冰棍的方式对付面前那只只有七厘米还带著尿骚
味的肉棒,在第五十三秒钟,便使对方在自己口腔里爆发——那一刻李晓妍心中
突然产生了一种变态的幸福感,而两天没吃没喝,让她著实有些分不清这种幸福
感,是来自被陌生的凶神恶煞射了满嘴)还被迫把那腥臭的白浊液体吞进肚子,
还是因为自己获得了活下去的机会。

  一分半钟之后,活著的女警还剩下六个。

  甚至有一个刚从部队退伍进入风纪处、到现在李晓妍也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
字的女警员,就跟计时器停止时间差了半秒,明明面前那男人的精液已经灌了她
满嘴,可那男人还是对著面前跪在地上刚刚给自己带来一丝快乐的这个女人的额
头开了枪。那女人的鲜血,正好喷了她身后被摁住的莫阳一脸。

  ——这似乎彻底解释了,为什么那天在香青苑莫阳突然发疯的原因。

  接著,对著男警员的枪口也来了:为首的老大叫来了六个俱乐部的妓女,要
求那六个妓女一起对那九个活下来的男警察,分别进行肉体刺激,如果有人在二
十五分钟之内坚持不住的,就地枪杀——要知道现实情况不是写意淫小说,整体
男性的平均性爱时间也就在15到25分钟这一区间,算上每个地区的自然环境、种
族基因、年龄外加饮食差异作为方差计算,在这个区间范围上顶多有正负五分钟
的浮动;而那还是一对一的情况,现在变成了六对一,而且全是以性交为谋生手
段的专业选手来对战,情况更不容乐观。

  果不其然,二十五分钟之后,只有四个男警员活了下来。这其中老丁和另外
一个年轻警员都当过兵,一位中年警员在防暴队任过职;而剩下的莫阳到最后也
没射出来,他自从面前那个女警的鲜血喷了自己一脸后就被吓傻了,因此虽然被
那六个妓女刺激到勃起,但至始至终没对她们的挑逗产生任何回应。

  二十八个人,活下来的仅剩十个;但是饭和饮料,只够八个人的。

  这个时候,马仔们给丁精武和莫阳等四个警察发了四把手枪,每把手枪里都
只有一颗子弹,选择权在男警员们手里:可以选择开枪打死一个女警,对方不会
还击,也可以打死一个男警,对方有一定几率会对自己还击,但只要最终生还的
人数小于等于八人,每个人都可以饱餐一顿。

  莫阳选择了放弃,在那一刻他有点不知道手枪是一种什么东西了;丁精武也
选择了放弃,他宁可自己饿著,也不会向同事战友开枪;那名从防暴组转职的中
年警察本来也想选择放弃,可但还没等到他选择的时候,自己就被那个年轻警察
从后脑开了一枪……

  ——「老丁,我给你个好选择,杀了莫阳,这人现在已经傻了;就算是你杀
了他,他现在也不会知道痛苦了。」

  丁精武听著这样无耻的话,盛怒之下,举枪杀了那个年轻男警察。

  就这样,八个人端著便当、炸鸡、牛肉面和咖啡饱餐了一顿。

  接下来的四天,又是没日没夜地对丁精武和莫阳这两个活下来的男警员的吊
著殴打,以及对李晓妍在内的六个女警员进行每隔六小时一次的轮奸。在这些天
内,因为丁精武原本选择放弃、最后却枪杀了那个年轻警员的举动惹恼了看守马
仔们的老大,于是马仔们找来了一个炉子,在烧红的木炭上浇上粪汤尿水,用上
面产生的黑烟臭气熏瞎了丁精武的眼睛,每天又用烧红的烙铁去烫丁精武的额头,
最终把丁精武额头上的头发烫光了不说,还把皮肤彻底烫伤;「在丁精武、我和
莫阳等人被关押的第八天,夏雪平和柳毅添那两个不争气的东西终于带人赶到了……
操他妈的!」李晓妍流著眼泪,丝毫不避讳地骂著,沉默了片刻又看了看我接著
说道:「我骂的是对事不对人,何秋岩,你别往心里去……但其实,还是雪平有
点魄力,她找了几个胆肥的手下,用著黑道玩飞车的手段直接绑走了夜炎会的大
老板,可关了对方五天却也没把那狗日的嘴巴给撬开;最终他们一组的人忍无可
忍,朝对方身上拳打脚踢才让那人松了口——关键是他妈的早干嘛来著?为什么
早不用拳头揍他啊!我和其他的同事都他妈已经中了圈套了,干嘛还他妈讲究什
么对犯罪嫌疑人的人权和人道主义!——肏他娘狗屁的人道主义!」

  听著李晓妍的咒骂,我跟著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幸存的八个人被救出来之后,立刻被送到了医院。住院期间,「夜炎会」
彻底被一网打尽,一个案子下来有一共一百二十八个人被执行了死刑,七十六人
死缓,三十七人无期徒刑,「夜炎俱乐部」从此在F市不复存在。

  可是,这些风纪处警察们的一生彻底毁了。

  莫阳在被解救出来之后,立刻生了一场大病,连续发烧三天,外加严重脱水
和咳血;病好了之后,虽然神智恢复了,但是他却永远丧失了听觉和说话能力。

  而在住院期间,就有四名女警分别跳楼、割腕、上吊、触电自杀;而除了李
晓妍的另外一个刚谈了男友的女警,在跟男友于病房里分手后精神失常,开始胡
言乱语,于是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在这件事的三年之后,在精神病医院的操场
上猝死。

  李晓妍在当时的精神状态和心理建设做得算是最成功的了,但是她当时的未
婚夫因为被派至北欧,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李晓妍在做完体检后,在确定自己
全身从内到外并无大碍,因此想著把这件事瞒下去,在两个月之后跟未婚夫结婚,
然后辞职,跟著丈夫一起去国外生活;但是没想到,就在婚礼的两星期前未婚夫
刚回国的那天,李晓妍突然低血糖晕倒,接著再送进医院,却被告知自已孕三个
月。

  「等会……你不是在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没有发现异常么?怎么可能……不是,
警务医院怎么可能连女性卵细胞受孕都会检查不出来?」我诧异地问道,虽然在
我心里对于李晓妍当初准备把自己强奸过的事情瞒住,有那么一丝的觉得她做得
有点不对,但对于确定怀孕这件事,我对她更多的还是同情与对这件事的困惑。

  「还能怎样?跟整个计划一样、被人做了手脚呗!——我没有证据,但是我
敢肯定,我当时的体检报告不是被人改了、就是B超的图像被人换了,肯定是这样!
否则没有其他的解释!就是有人想不让我及时堕胎、及时把那颗被污染的卵细胞
从我的身体里拿出来!——该死的、天杀的艾立威!」李晓妍一边颤抖著,一边
骂道。

  骂完了之后,李晓妍又很自责地低下了头,斜著眼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夹气
自己盘子里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就往嘴里塞;把面前盘子里的东西都吃光了,
又坐到了那些空位置上,开始很焦虑地捡著别人吃剩下的肉、菜、甜点,一个劲
地往嘴里放……

  「这……小妍姐你别噎著……」

  老丁对我摆了摆手:「由她去吧……过一会她自己就好了,放心她噎不著的。
她一直觉得自己心理没问题,但实际上,活下来的六个女警里,就数她最严重;
但反而是她的心理疾病,没让她产生自杀的念头和勇气。」

  「那从此,她就开始如此暴食?」

  老丁点了点头。

  我想了想,对老丁追问道:「她刚才骂了一句艾立威,那也就是说,你刚刚
提到的那个『该死的犊子』就是艾立威对么?」

  「除了他,不能有别人了。」丁精武说道:「我在恢复期的时候就开始不断
回想自己的计划到底哪里出错,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除了风纪处自己的人知道
核心计划,就再没人清楚这一切,连重案一组二组的人我们也只是把计划笼统地
介绍了个大概——甚至对于夏雪平,我们也是对她进行保密的……其实我们当时
很多人也都并不喜欢夏雪平,因为一些其他特殊的原因……所以我们一直对她很
排外;除了妍丫头,妍丫头之前在八卦街工作的时候,就跟夏雪平认识了,两个
人的关系曾经一度很不错,为此我和当初老风纪处的处长靳钊还找妍丫头谈过话,
妍丫头还跟我们保证没跟夏雪平透露核心计划半个字,按说就算是核心机密泄露,
也不该是从夏雪平和妍丫头这边出的问题;而且就算是核心机密泄露,是因为李
晓妍跟夏雪平说过整个计划的步骤,那么那十四个女警的假姓名是从谁那得到的?
妍丫头她们自己相互之间记住相互的假姓名都花了一天的时间呢……直到某一天
夜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初刚刚进入市局的这个艾立威,在我们在刑警队的招
待所封闭的时候,他来找过夏雪平一次。」

  「他去干嘛了?」

  「他的借口是说,自己刚进重案一组,夏雪平就被贬到风纪处,自己心里对
今后的工作有心里负担;而且他还有点想夏雪平了,并且有信心夏雪平早晚能回
到重案一组主持大局……等等之类的话吧,反正就是为了套近乎。」

  「靠……那时候这厮说话就这么肉麻了?」我情不自禁地骂道。

  「谁说不是呢?但无巧不成书,当时李晓妍的警官证和夏雪平的思想日记都
落在风纪处办公室了,前者没了警官证,在刑警队里住著的时候处处都会遇到困
难;后者的思想日记虽然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但是夏雪平被贬过来之后,人事处
每天都对她有写思想日记的要求,而且最后还要上交到省厅——她俩都正需要有
个人帮著回办公室拿东西,而这个时候,正好艾立威来了。」说完,丁精武轻轻
地拍了拍桌子。

  「你是说……」

  「——在风纪处处长的电脑里,储存著关于那次行动的所有资料。按照我的
分析,艾立威肯定是趁著那东西的时候,翻看了电脑里的东西,然后把这些资料
全部出卖给了夜炎会——注意一点,处长靳钊办公桌上的电脑,从来就没有连过
网!而且事后,我让档案股的人帮我查过夜炎会的审讯记录,包括他们大老板在
内,有十一个人都提到过,在那十四个女警正式行动的六个小时之前,有一个用
了变声器的人给他们夜炎会打过电话,把我们风纪处的行动计划一字不漏全都透
露给了他们!秋岩,一字不漏!」

  「那你当时就应该指控艾立威啊?」我对丁精武问道。

  「指控了……可是一点用都没有……」丁精武摇了摇头,「本来保卫处已经
把艾立威控制起来了,但是,在他们调查的时候,他们从风纪处办公室的监控录
像里只看到了艾立威进办公室之后在夏雪平和李晓妍的桌上拿走东西的画面,艾
立威拿走了东西以后就离开了办公室,还把门给锁了,但监控录像里并没有拍到
靳钊老处长的办公电脑被人打开的画面——可是,那段时间里,除了他以外,就
再没人进过风纪处的办公室了!他一定是用了什么障眼法!」

  「这件事让我吃了个哑巴亏,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以来都很默默无闻、
老实巴交的艾立威,突然开始接著这个事情对风纪处开始发难,他声称自己受到
了风纪处的霸凌,并且这小子巧舌如簧,竟然反咬一口说是风纪处自己出了内鬼——
毕竟风纪处还有三十八人没有参与潜入现场,而是配合著重案一、二组在外部展
开工作;但我绝不相信这件事是我们自己人干的……哎,紧接著,网上也开始大
范围地出现了对F市警察局风纪处的大量攻击的声音:社会指责风纪处利用扫黄打
非的手段谋利、讹诈、违法的,内部匿名举报风纪处滥用职权、制造冤案的留言
和爆料帖铺天盖地,省厅和市局都承受不住这种舆论压力,继而,本来已经千疮
百孔的老风纪处还要遭受到日复一日的审查——慢慢地,开除的被开除,辞职的
辞职,退休的退休,而不明白情况的新毕业的学警们,没有一个愿意来风纪处的,
就此。风纪处的编制也逐渐压缩:慢慢地从『处』降级成了『室』、从『室』成
了『课』、又从『课』一落千丈成为保卫处下辖的一个『股』……若不是因为你
来了,而且徐远沉量才这俩老小子真有决心和魄力,早晚当初的风纪股一定会被
吊销的。」

  我心中复杂得很,憋了半天,我举起杯子对丁精武说道:「行了,啥也不说
了老丁,喝一口吧。」

  丁精武先举杯把自己杯子里的茶水全部喝光,然后摸著手边每一个瓶子标签
上的盲文,找到了一瓶白酒,给自己倒了个满杯,然后举起杯子,对我说道:
「小处长,谢谢你让老瞎子我能在眼睛瞎了之后,内心活的越来越敞亮。你小子
是晚辈,但是这杯酒,老瞎子我跟你喝;可是在喝这杯酒之前,我想再多说点话。」

  「你说,老丁。」

  「新风纪处的成绩越来越出色,无论是咱们市局也好、省厅也好,对咱们也
肯定会越来越重视,咱们新风纪处回归老风纪处的建制和职权,老瞎子我把话放
在这,这是属于历史性的必然。风纪处的作用,一直是对外扫黄、对内监察,现
在对外扫黄的工作已经风生水起了,对内监察的工作,我敢说马上也快开始了——
尤其是市局这次抓出来一个苏媚珍,徐远也好、沉量才也罢,对于内务监察方面
的事情,他俩不敢不重视了,要不然咱们市局成什么了?——我来给你数数:桴
鼓鸣的人、张霁隆的人、太极会的人、执政党、在野党、地方党团……咱们市局
都快成了这帮人围在一起玩三国杀、打麻将的牌桌了。」

  「那你老丁是下一步想做什么?」

  「很简单,严查内务——挨个查,咱们市局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有一点问题
的,都不能放过!首先就从重案一组他艾立威开始!」丁精武捏著拳头,狠狠地
说道,「我和妍丫头、阳仔咱们仨,在风纪股当了那么长时间的丧家犬,也不是
一点事情不琢磨的:秋岩,你想想,夏雪平怎么从这小子来了市局重案一组以后,
身边屡屡出现危机,不是今天被杀手盯上,就是明天出任务遇到危险,就连身边
的男朋友和闺蜜都成了暗算自己的人——苏媚珍到底是不是桴鼓鸣的幕后主谋,
我说实话,我有点不相信,但是毕竟那个把徐远迷得不知道自己姓啥的骚肥丫头
昏迷了,后续调查也没法进行;但你要是说姓艾的那小子在这里一点事情没有,
把我老丁捶死我他娘的也不信!好啊,既然现在他艾立威被人从这里面择干净了、
既然啥事情对于他来说都是证据不足,那咱们就按证据不足的方式对付他!等咱
得到上峰的指示恢复了内部监察的权力,咱风纪处就拿他艾立威的人头给咱祭旗!
秋岩,我知道,自从艾立威煽动白浩远、聂心驰那两个王八犊子到处发喜糖的事
情,你其实也恨死了艾立威,对不对?既然你心里对这混球有恨,我们三个对这
混球也有仇,就应该干脆趁著这个机会,直接把这小子拉下马!」

  听了丁精武的话,我陷入了沉默。

  风纪处代理处长我也做了差不多快一个月了,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我也慢慢
从中琢磨出一些东西:尤其在香青苑被血洗之后那一周多左右的时间里我翻阅了
大量老风纪处被尘封已久的卷宗,里面的内容让我感觉到触目惊心:那时候的风
纪处可以对每个警员进行24小时的秘密无差别监控,可以有权趁著警员不在家的
时候进行随机搜查而不进行任何通知、并且在家里的任何角落安装监听监视设备,
可以授权网监处、总务处和经侦处对于任何一个人的电话进行窃听、手机和电脑
进行监控、电子邮件、快递信件、银行账户进行劫持和潜入……所做的事情简直
比安保局更安保局,完全是警察系统内部的盖世太保。并且,其对于其他部门的
警察还有任意逮捕调查、关押禁闭的权力,甚至还有不经过人事处随时开除三级
警司以下任意警员的能力,对于这两种处理方式,当年有个名词叫「紧急净化」——
经济被怀疑有问题,紧急净化——卷宗上写的,仅仅是被怀疑;个人男女关系被
怀疑有问题,紧急净化——其中不乏同性恋者;甚至后来,发表不正当言论也可
以成为被紧急净化的理由——在九年前到七年前,以「该警员发表不正当言论」
为理由被「紧急净化」的警员人数达到了平均每年两百七十六人;夏雪平在此期
间也经过了风纪处无数次的调查和扣押,甚至有过夏雪平住所包括卫生间也被安
置了窃听器与摄像头的记录——这让我心里觉得十足地恶心,尽管记录上说明在
安装当天,所有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就被夏雪平发现后拆除;我不敢想象这一切,
竟然是我现在全力协助恢复建设的这个部门当年做出来的。对于丁精武说的市局
和省厅准备恢复风纪处的内务监察方面的职能,我早有预感,但其实,作为风纪
处的代理处长,我很不希望这样,我只希望风纪处永远只是一个对外扫黄打非的
这样一个部门。

  「老丁,能否听我一言?」我对丁精武问道。

  「你说。」

  我沉了口气,对丁精武说道:「老丁,可能你们无法想象……但我也实在不
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在夏雪平和艾立威他俩之间的事情上,我内心的痛苦和对
艾立威的憎恶,其实不是你们其他人能够想象得到的,所以论起恨艾立威来,可
能我不比你们三个任何一个差……」说到这,我喝了口无酒精啤酒。

  「秋岩,你是准备该说『但是』了吧?」丁精武听了我先前的话,语气立刻
冷淡了起来。

  「对,我想说『但是』。」

  「那你说吧。『但是』什么?」

  我想了想,对丁精武说道:「人人夸我是『警院高材生』,其实我知道我自
己这么个『警专转警院』的学警,所谓『高材生』的水分有多大。我不想在您面
前卖弄,您是前辈,可我从进入警专决定往刑警方面发展的时候,教官们一直教
导我的一句话就是『实事求是,靠证据说话』。老丁,你今天和小妍姐跟我讲的
这个往事,确实给我很大震撼;不过,您要是说让我重启当年这件事对艾立威的
相关调查,找他可疑的行为、深挖他出卖你们的证据,我会全力以赴、义不容辞,
但您要是说,想利用老风纪处那一套,逮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来一套『紧急净化』
那种手法来对付艾立威,对不起,老丁,我做不到。」

  丁精武等我说完了话,气得鼻孔都大了一圈,他狠狠地「哼」了一声,然后
对我斥道:「……我寻思你小处长是个年轻人,在警校也是个能闯祸的主儿,应
该有点魄力才对,却没想到你这臭小子竟然也他妈是个死脑筋、比老警察还他妈
保守!我问你,何秋岩,你有机会有权力可以把艾立威往死里整,你还顾及个啥?」

  我冷静地对丁精武说道:「我不否认这是一个极好的对艾立威发动攻势的机
会;但您刚刚自己说的,艾立威是用来给咱们拿来『祭旗』的,既然是『祭旗』,
那么他绝对不是第一个。下一个是谁呢?艾立威的那些狗腿子,比如白浩远、王
楚惠、胡佳期,他们三个,对吧?——然后就结束了么?跟他们仨关系不错的人
也要查,对吧?——然后跟这些人关系不错的是不是也要查?那么最后,接著这
个机会,把重案一组的人都查遍了,是不是夏雪平也要被查?或许,是不是最后
连我这个做代理处长的也要查?这不叫什么攻势啊,老丁,这是『大清洗』!」

  「你别跟我扯这个!秋岩,我老丁今天也借著酒劲就问问你一句话:这事情
你干不干?」

  我抿了抿嘴,对老丁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是找证据,我全力以赴、
义不容……」

  「你就说,你干还是不能干!」

  「干不了。」我咬著牙说道。

  丁精武直接抄起手边的文明棍,站起身的时候直撞桌子;接著他不由分说地
拉起喝著闷酒的莫阳和还在不停往嘴里塞著吃食、眼神呆滞的李晓妍,直接往门
外走。

  「老丁……」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小处长,你今天虽然喝的是无酒精的啤酒,但老瞎子我当你喝多了,说胡
话。可你记住了,秋岩,后悔药就一粒:啥时候吃、你吃不吃,全凭你自己;而
且就算没有你,等到了风纪处恢复内务监察职能的那一天,我们仨也照样会对付
艾立威。」

  我看著丁精武,如鲠在喉。

  「小处长,老瞎子我吃饱喝足,先带著这俩人走了。」说著,丁精武左手边
拽著莫阳、右手边牵著李晓妍,离开了包间。

  我在包间里又坐了两分钟,看著风卷残云过后的餐桌,我的心里充满了茫然
无措。

  发了一会呆,也在结账后离开了餐厅。

  回到寝室后,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平板电脑忘在了办公室,于是我又去了办公
室,拿了平板电脑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却发现走廊尽头一个似乎常年没人进
出的办公室突然开了灯,而且房门还留了一条缝。

  此时已经是晚上11点半,这么晚了能是谁?我立刻警惕起来,从手中拔出手
枪,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办公室里正有一个人趴在电脑前戴著耳机背对著门口,
在他握著鼠标的手边,还放著一把格洛克手枪。

  「谁?」我那著手枪,指著坐在电脑前的那个背影。

  对方很冷静地转过身,眨了一下眼皮看著我和我手中的手枪。

  「渖……沉副局长?」我依旧端著手枪问道——堂堂一个副局长,大半夜鬼
鬼祟祟地在局里干什么?

  「哼,竟然被你小子发现了。」沉量才慢悠悠地摘下耳机,对我微微一笑,
接著转过身。我惊得把枪口往他的脑门上顶,他连忙举起双手,对我解释道:
「你放心,我不是拿枪——行啊,你小子还听警惕的,呵呵。我是把你当我自己
人,所以我想给你听点东西;何警官,我把耳麦拔下来,你别开枪行么?」

  我没说话,把枪口从他的后脑上往后挪了几厘米。

  接著,沉量才把耳机的插头从音响上拔掉,又调高了一些音响的音量,只听
见从音响里传来了熟悉的对话:——「呵呵,我的远哥,你可真是要笑死个人!
你也真是高看你兄弟那个猪脑子!让他找人看住我这种事都做不好,你还指望他
当局长?更何况你把他当兄弟,他那你当什么你想过么?」

  ——「在被窝里的悄悄话。别放在台面上来说行么?」

  ……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该不会是因为这小子告诉你的吧?」

  ——「我猜到了,从美茵刚失踪那天我就猜到了。但其实我到现在都不敢相
信、也不愿意相信,你就是桴鼓鸣背后的主谋!你我认识二十年,我一直把你当
好姐妹……」

  ——「不敢相信?其实从香青苑的老板仲秋娅被杀的时候,你就应该怀疑她
了,雪平!她是早晚要找仲秋娅复仇找回尊严的!」

  ——「仲秋娅?她跟仲秋娅什么关系?」

  ——「呵呵……也是,你不知道那些事……不知道也就算了;我只想说,雪
平,我们俩呀,都太心软了……」

  ——这些都是那天我跟夏雪平与苏媚珍在徐远办公室里对峙时候的录音。

  「原来,您一直在监听徐……」

  没等我说完话,沉量才便回过头瞪了我一眼:「没错。你有什么想法么?——
来,我再给你听听这个,我估计听完了之后,你就不会对我这种行动产生任何想
法了」

  接著,沉量才把屏幕上的进度条往左拉了一些,从音响里播放出的对话,更
让我觉得诡异:——「亲爱的,你刚才真棒!越来越棒了!给我弄尿了两次!」

  ——「呵呵,还不是你会使活儿么!来,香一个!」

  ——「不要脸!Mua!……哎,说正经的,你从『喜无岸』那边收了多少钱啊?」

  ——「三年多来……差不多一千八百万吧。没仔细数过。」

  ——「你都收了这么多钱,你还叫何秋岩去搞人家?」

  ——「呵呵,我收了钱,就一定得帮著办事?他们给我的那点数,可真不够
买我徐远的人格的……」

  沉量才又把进度条往后拖了一下,里面播放道:——「哎,我说亲爱的,你
说安保局的外勤你准备让谁去啊?」

  ——「没想好呢……他妈的,安保局是没人了么?非要从我这调人跑腿,还
是个送快递的活?」

  ——「呵呵,万一这是人家桂霜晴上次过意不去,抛过来的橄榄枝呢?」

  ——「她的橄榄枝?我宁可不要!」

  ——「别这样!人家是个女的,抹不开面,肯定不好意思明说……要不然让
何秋岩去怎么样?」

  ——录音放到这,沉量才转过头看了看我,对我说道:「怎么样?什么事都
靠著自己情妇决定,她苏媚珍都快成了局长了!」

  沉量才接著关掉了播放器,然后开始把那份音频文件往自己的U盘里传导著,
然后接著对我说道:「秋岩,你先用不著说话,听我说就可以了:这件事我从前
年的11月份就开始做了,秋岩,不是我沉某人要不讲人情,是现在这个状况,你
也看到了:F市警察局,需要一个新的领导者来推动一次改革了;要不然,内务、
纪律、财务方面一片混乱,男女同事之间关系不清不楚,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
事情传出去了,会被老百姓贻笑大方的!我的这个行动,是有司法调查局授权的,
所有材料都会被上交给他们。不过既然今天被你发现了,我不指望你能帮助我,
但我需要确定你可以闭嘴——」

  接著,在文件传输的时候,沉量才又点开了自己的移动存储,打开了一个文
件夹,文件夹的名称叫做「何秋岩」。

  文件夹里面是两个视频,沉量才一边点开,一边看著我。

  然后,音响里传来了男女叫床的声音,这让我脸上著实难堪……

  接著沉量才调整著视频文件的播放,对我说道:「你小子真是可以,自己的
继母都敢上!这两个视频,一个是我在刘虹莺的手机云端找到的,是她的自拍,
一个是我专门去了那个宾馆,从他们那里要来的房间里针孔摄像头的录像。两个
视角,拍得一览无余。喜欢么?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发一份备份。」

  「沉副局长,不用……」我原本咬著牙对著沉量才说道。徐远或许有些事情
做的是不对,但是沉量才如此这么做,而且居然还搜集了我的黑料来威胁我,著
实有点下三滥。

  但是话说到一半,当我看到了屏幕上以偷拍视角播放的画面,听著音响里传
来的对话,我立刻惊呆了……

  「啊……啊啊……快点,美瑭阿姨!现在就是杀了他的机会了!只要他一死,
夏雪平肯定会崩溃的!你我的任务就都完成了!」叶莹把双腿正面盘到我的脖子
上,下体与我剧烈地交合著。

  「好吧,我知道了……不就是一针的事情么!……糟了……我没带那个药啊!」

  陈月芳赤身裸体,背对著神智不清的我和叶莹,蹲在地上翻找著自己的手提
包,在她的小穴里还有精液在不断地往地上淌出。

  「啊?你不是随身……哦哦……哦哦……随身把那药带在身上的么?你再找
找!」

  「我……我真没找到……」陈月芳说道。

  但是,在视频里却拍到,陈月芳正握著一只灌满了药液的注射器。

  「啊……啊啊啊……真没……真没找到么?」

  「真没有……我今天真的忘了。」陈月芳眨了眨眼,狠咬著牙说道。

  「呼……嗯……嗯哼!那算了!反正……现在我被这小子干得突然有点进入
状态了……哦……哦哦哦!舒服!要杀他的机会以后还会有……那就先让我痛快
一下啦!嘻嘻……干我!肏后妈的骚宝贝干我!哦哦……舒服……」

  画面上的陈月芳,面有难色地看著叶莹和我,默默地把注射器放回了手提包
里……

  「沉副局长……这两个视频,给我发一份吧。」我捏著枪柄,放下了手枪,
对著沉量才说道。

  「that's my boy!看来我没看错你!现在还是请你出去。等明天早上,我会
派人把东西送给你。」沉量才看著我,得意地笑了笑。

  PS:想了想还是把5.16抓紧写完了。最近妈妈的状态却是不是很好,希望大
家耐心等一下5.17.抱歉!

[ 本帖最后由 龙葵 于 2022-7-28 00:29(GMT+8) 编辑 ]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4-26 0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