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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最全] 【风雨里的罂粟花】(1-9.4)【作者:銀鉤鐵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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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06)

  「我装作老成,人人就传言我老成;我装作是个懒汉,人人就传言我是个懒
汉;我装作不会写小说,人人就传言我不会写;我装作是个骗子,人人就说我是
个骗子。我充阔,人人就以为我是个阔佬;我故作冷淡,人人就说我是个无情的
家伙。然而,当我真的痛苦万分,不由得呻吟时,人人却认为我在无病呻吟。」

  ——太宰治「哟,这不是咱F市最年轻的处级干部何秋岩麽?」

  在我匆匆下楼的时候,坐在一楼大堂裡值班的赵嘉霖衝著我的后背,对我用
著极其尖细的嗓音,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心裡早就乱成一锅炖菜了,所以起初我并不想理会她,仅仅是回过头瞟了
她一眼。这麽一看,才看到差不多三四天未见,她脸上的气色倒是比以前红润了
许多;再一想倒也是,这姐姐不是马上要结婚了麽,正所谓收到了「爱情的滋润」;
看著她的红润的貌美面孔,我更是不想发作——这女人唉,结婚了之后就赶紧跟
她丈夫住吧!省得看到了谁在我寝室进进出出的,再跑去跟别人大嘴巴!

  「哼!嘿呀,这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在Nightsky酒吧里醉得跟条泥鳅似
的、还一个劲跟陌生人吹牛,吹了自己大半宿!呵呵,正好被我一闺蜜看见了——
人家是为了约会去的,千辛万苦找一个不俗的浪漫处所,倒是被你这个不长眼的
给搅合了!啧啧啧,这要是那个『夏大妈』知道你昨晚上的醉态,估计肯定感觉
丢死人了都!」

  「赵师姐,」我没忍住,生生往肚子裡咽了口气,直接转过身盯著她,「我
有必要向你诚恳地问一句:请问我俩是不是有什麽误会?我记得我刚来咱们局的
时候,你跟我可不这样。你是我的前辈师姐,你要是有什麽话、对我有什麽意见,
请直说。」

  「哎哟哟,这小词一套一套的,还真有那麽一点当官的架势哈?」赵嘉霖用
拇指和食指捏著手裡的笔打著转玩,接著说道,「别误会,我不是对你有意见,
我是对你们娘俩都有意见!我就是觉得不顺眼,不行吗?一个老女人成天苦大仇
深的、不知道给人好脸,一个小屁孩成天就会装蒜,还以为自己是个大人了,依
我看你也就是一个巨婴罢了——呵,你还真以为你这个处长是靠自己本事来的?
还不是因为你身上有一半血统姓夏!哼,我就看不惯靠啃家里人吃饭的,还成天
到处跟人炫耀!」

  本来我就从夏雪平那儿窝了一肚子火,而且孙筱怜的事情还是她赵嘉霖捅给
夏雪平的——我现在充分怀疑小C上我那儿跟我一起睡也是她跟夏雪平说的,甚至
搞不好之前我把美茵破处的那一次、站在我门口的那个也是她!真是个可恶的女
人!非要招我是吧?

  「赵师姐过谦了吧?冰格格您就没啃著家里人吃口饭?」我咬著牙对赵嘉霖
说道。后槽牙咬得,让我太阳穴紧绷得生疼。

  「何秋岩,你什麽意思?」赵嘉霖听了我讽刺的言语,直接把手裡的笔拍在
了桌面上。

  「呵呵,我能什麽意思呢?我敢什麽意思呢?我这麽个靠著血统吃饭的巨婴,
当然是羡慕您的家世呗!——反对过洋务派,但却是戊戌变法的中坚力量;是摄
政王的头号幕僚,结果南北议和也能赚个盆满钵满;闹过宗社党,却又是张大帅
的座上宾;又替土肥原、板垣他们当说客,让马将军被迫结下城下之盟,按理说
后来光复了,当年头一个清算的就应该是赵家,哪知道先是旧政权先总裁招抚,
又是新政府副统帅保护;一直到现在,两党和解之后,您家还能Y省依然树大根深,
真是了不起啊!我对您伊尔根觉罗·嘉霖哪敢有什麽意思?只不过是羡慕罢了!」

  ——没错,我了解过赵嘉霖家裡的事情。就是在我跟夏雪平置气出走、我在
「秋思」咖啡店打工的那七天,有一次我跟茱丽叶一起看吧台,听到两个民政局
资料处的公务员提到的,我也跟著瞎聊了一会,结果就聊出了这麽一堆来。这些
话跟徐远当初讲给我听的基本没有什麽相同的地方,我是极其相信徐远的,因此
真实性确实有待商榷;可有时候,在真人面前说假话,在本家说越不真实的话,
反而越是能刺激她。

  ——等会,这个一闪而过的道理,我总觉得是不是也应该与我一些启发?

  「你!……哼,你还是闭上你的臭嘴吧!以前只觉得的你品行不端,哪知道
你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啧,这贵为格格的,骂起葬话来,也真是不留馀地。你说同样是旗人,人
家张霁隆张总裁怎麽就没你这样飞扬跋扈?」

  「哼!你拿他那麽个黑社会跟我们家比?下贱不下贱!」

  「您高尚?您要是高尚,您的闺蜜能去人家的酒吧跟凯子约会去?」

  一听我这麽说,赵嘉霖气得嘴唇直哆嗦。

  我想了想,压著心裡的火走到了赵嘉霖面前,换了个温柔的声音对她说道,
「那个……呼,赵姐姐……其实,我想说,你也是个美女,谁看了谁都动心那种……


  赵嘉霖的脸上立刻显出了十分複杂的表情,皱褶眉头狠咬著牙的时候,脸颊
上却又突然红了,眼神似乎也有些恍惚;我估计她在心裡也应该正滴咕著,上一
秒何秋岩这小子还在跟她吵架,怎麽下一秒就突然开始对她撩拨起来了。

  就知道她会这个反应,趁著她这副表情,我咳著后槽牙继续说道:「但是我
还是有句真诚的话想跟你说:像姐姐这样的大美女,一多嘴一碎嘴,可就不美了,
知不知道?这别人跟谁交往、在人家自己房间裡做什麽,那都是别人的事情、跟
你一丢丢关系都没有;这碎嘴的女人啊,普遍都是跟老公感情不合,常年独守空
房、冷被窝裡閒出来的家庭留守妇女。赵姐姐你才多大啊就守活寡了?我记得您
不是才马上要结婚吗?所以,我的好姐姐,答应我,咱别这样了,好不好?」

  说完这些话,我忍著一肚子的怒火和噁心转过了身,啐了一句:「——死八
婆!」

  赵嘉霖被我搞得不明所以,一直到我都出了门,她貌似才回过神来,衝著我
喊了一句不知道什麽话,我没听清,但打心底里也总算是出了口气。

  可要是能把谁气得怒髮衝冠,就能解决万事万物、万般烦恼,那这世界可能
也就没有什麽凡夫俗子了。

  我无力的打开房门,锁上了门后直接趴在了沙发上,有气无力盯著眼前从沙
发垫上龇出来的线头。我恨不得自己现在可以变成一盆植物,什麽也不用乾,就
靠著浇水和光合作用,就可以享受岁月静好。

  没过一会,突然有人用力地砸门砸了一阵;可我觉得满身疲惫,实在是不愿
意起身,只好依然卧在沙发上对著门口喊道:「谁啊?」

  外面的人轻轻把门一推,门就开了,我眨了眨眼,定睛一看,站在门口的居
然还是那个摆著副臭脸的赵嘉霖。

  「怎麽著,你不是值班麽?丢下值班任务,过来吵架的?」我丧气地看著赵
嘉霖说道,「有劲没劲啊姐姐?」

  「荷,何少爷,你也知道没劲?」赵嘉霖冷冷地看著我说道,「我不是来跟
你吵架的!我是来给你送喜帖的——诺,接著。」旋即,她给我用食指和中指夹
著,递上了一张黑色卡片。

  「喜帖?」我坐在了沙发上,看著赵嘉霖又看著手裡封面上没有一个字的黑
色喜帖,对赵嘉霖摆了摆手,说道:「好吧……那什麽,谢了,我就当这是咱俩
破冰了。只是我跟你不太熟,我也不认识新郎,咱们也没必要这样,喜帖我收下
了,喝喜酒我就不去了,赶明儿我给你包个红包……」

  「这不是我的婚礼。」赵嘉霖阴险一笑。

  「那是谁的?」

  「你自己看不就得了?」赵嘉霖说完,靠著门框双手交叉抱胸,讥讽地看著
我。

  我打开那黑色喜帖一看,上面用著白色油性笔赫然写道:「送呈何秋岩先生
台启:谨定于公曆9月9日(星期日)农曆十月廿五日为举办结婚典礼敬备喜筵根
据新娘意愿一切从简恭请何秋岩台兄届时光临吉时上午10时半祥地F市酆城区三途
川路44号无常酒店新郎艾立威新娘夏雪平敬邀。」

  ——我真是一边在心裡骂著人,一边把这个请柬上的一字一句看完的。

  重案一组那帮杂碎们发喜糖的时候,局裡就已经开始有风言风语说,艾立威
和夏雪平已经开始在准备结婚了,我当时还不信;结果没想到,这就已经把请柬
发来了!还定在……

  等一下:公曆九月九日、农曆十月二十五日,这是个什麽日子?

  赵嘉霖像是能看懂我在想什麽一样,对我焦急地说道:「快去啊,臭小子!
你还不走?待会儿婚礼就要开始了!再不走就真来不及啦!」

  「啊?今天麽?今天是九月九号?」我疑惑地看著赵嘉霖。

  「还萝嗦什麽,还不赶紧出发!你还真想让夏雪平那大妈就这麽嫁给艾立威?
你不是喜欢她吗?快走快走!」赵嘉霖不由分说,拽著我的胳膊就往外拉著我。

  「出发……关键是去哪?酆城区三途川路44号是什麽地方?我没听说过这个
地方啊!」我对著赵嘉霖喊道——好像在F市的整个地图上,的确没有这样一个地
址。

  可话音还未落,赵嘉霖却直接用力的把手一抬,甩著我的胳膊就把我直接丢
出了很远,彷彿自己前一秒还坐在超高速的云霄飞车上头,后一秒自己正坐著的
安全护栏就被自动弹开了一般,全身失重,但是很快又在下坠。

  一直坠落到一张椅子上。

  这张椅子整个都是用红油漆漆过的——鲜红,并且似乎还散发著有点刺眼的
红光。

  我左顾右盼,发现并排坐在我身边的张霁隆和徐远的椅子也都是这样;而且
他们俩似乎还都去把头髮染成了纯白色,脸上、脖子上手上看起来跟扑了麵粉一
样煞白,但是两个人的嘴唇却都是黑的;再往周围一看,这个餐厅裡的地板、牆
面、天蓬纯白一片,每个人都分成一排排坐著面向一尊白色的十字架,每个人手
裡都拿著黑色的刀叉,端著黑色的瓷盘子,然后放在自己面前,从盘子裡舀出不
知道是什麽但是看起来黏黏糊糊的膏状物,往自己的嘴巴里不停的送。在酒店裡
不围著圆桌坐著,偏要并排,我也是真的对这个结婚典礼服气了。

  ——稍等稍等:不是说婚礼在什麽什麽酒店举办麽,这裡怎麽看怎麽都像一
个奇怪的教堂啊?

  我正想著,只听张霁隆突然用著比以往嗓音沉闷百倍的声音,彷彿吃了铅球
似的,又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嗯,秋岩啊!这裡不错啊!你看地方乾淨、吃
的也好,下次等你跟蔡梦君办婚礼的时候也得在这啊?要不然我不捧场!」

  徐远那头也发话了,他却是用著比平日音色尖细百倍的声音,像是被阉割过
一般:「荷,那他叫你捧场的日子多著呢!除了蔡梦君以外,还有吴小曦、孙筱
怜呢!」

  「对喽!」张霁隆用刀叉在光滑的黑盘子裡磨著,然后有很令人惊愕地从盘
子裡捞出一堆黑色的糊糊往嘴里送,「那都是这小子的二老婆、三老婆!」

  「你以为这几个就算完啦?还有呢——贾雨蓉、伊倩宁、戚梦这三个,女子
特警队的,你都不认识吧?她仨因为何秋岩这小子,结果现在成了同性恋了,就
你说说,这小子是不是也得娶人家?」徐远也一边嚼著那看似及其粘牙的东西,
一边说道。说完,还从自己的嘴裡抠下来一块早已被腐蚀得发棕褐色的带血的牙
龈来。

  「对!要不然不地道!」

  「我再想想……还得加上一组的胡佳期和王楚惠,这俩人好得都换儿子互相
上了,名节早坏了!但是这小子纳了人家还能捡个便宜爹噹噹……安保局的桂霜
晴和欧阳雅霓那边,就靠你老张说合了啊!——对了!我才想起来,何秋岩,人
家欧阳雅霓让你替她给夏雪平带句问候,你小子到现在都没跟夏雪平说,怎麽回
事?」

  「这小子忘性大,而且没脑子呗!看不出来我家韩琦琦也喜欢他?」还没等
我说话,张霁隆擦了擦嘴——从自己的脖子上撕下来一大张极其煞白的皮,然后
用自己的那块人皮擦了擦嘴。

  看著从张霁隆脖子上流下的泪泪鲜血,以及从破损肌肤裡暴露出来的发黑的
腐烂肌肉,我瞬间冒了一身冷汗:「霁……霁隆哥,你没事吧?不疼吗?」

  「我都看出来了!」徐远头也没抬,恨铁不成钢地抢过话把儿,「正好,你
看看,他当你女婿的时候,也来这儿把事儿办了?」

  「算了吧,就这小子?给我当女婿?给我当儿子我都不要!」张霁隆却像什
麽也没发生似的,也没喊疼,抄起叉子又开始吃著拿盘又黑又黏的东西。

  「这小子就是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就一个巨婴!成天吃著锅裡的,还看著别人锅裡的!」

  「是啊,脸皮巨厚,明明睡了一圈女孩还觉得自己亏了!这要是换别人,估
计对性生活都腻歪了吧?」

  「可不是麽?性欲太满了,过了正常人能接受的上限了都!我看著都眼晕!」

  「就一个字:乱!」

  「乱!」

  俩人说完,各举起一盏黑色的高脚杯碰了碰,仰头饮起裡面和椅子同样殷红
的液体,而且那液体彷彿怎麽喝都喝不完;我勉强挣扎了一下,战战兢兢又有点
费力地扯动舌头与声带,终于艰难地说出半句话:「不是……我不提欧阳雅霓,
不是因为安保局那儿有保密协议麽?」

  「屁!什麽保密协议?你小子也真有意思,我叫你去执行任务你就真去?睡
了夏雪平之后不好好守著她,你他妈扯什麽乱七八糟的?」

  「嘿?我不是警察麽?您是我顶头上司,您交待我的事情我能不做?」我叫
屈道。

  「去他妈的,执行个屁任务!都是狗屎!……你小子别打断我思路,让我想
想还有谁……对,苏媚珍!你小子跟苏媚珍办婚礼的时候,记得带两扇猪肋骨,
生猪肋,最好刚宰的!」徐远继续说道。

  「要生猪肋骨干嘛?」我此刻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你别打岔!」张霁隆冲我叫了一句,又对徐远问道,「苏媚珍不是你的马
子麽?不要了?」

  「我他妈都快被她掏空了,要她干嘛?——好家伙,那天晚上我差点没把膀
胱跟前列腺一起射她嘴裡!再这样下去我真就会被她一口一口吃了!何秋岩这小
子不是爱玩女人麽,就给他玩去吧!」

  「大方!敞亮!」张霁隆接著说道,「要么我说,直接从李晓研身上拆下来
两块肋巴扇得了,看她一身囊囊揣,我都受不了!」

  ——张霁隆认识李晓研麽?

  「别说满语,讲汉语!」徐远说道,「直接把李晓研嫁给这小子得了,那大
胖娘们要不然也砸自己手裡了!」

  「嗯,我看成!」

  就在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扯皮的时候,全身上下只戴了一条领结、穿了件破破
烂烂的内裤,此外完全赤裸的沈量才,举著一杯暗红液体走了过来,十分自然地
一屁股坐在了徐远的腿上,而徐远也像没事人一般,磨著刀子、用叉子挑著那黑
色膏状物不断地往沈量才的嘴裡喂著吃。自打沈量才坐下后,徐远和张霁隆也都
不说话了。

  而正在这时候,从半空中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但是这个声音听起来,怎
麽好像是我自己的说话声呢:「Ladiesand gentlemen,for the first time:
艾雪平与夏立威!」

  ——谁?

  他俩怎麽还互换了姓氏?

  但见艾立威西装革履,重新梳理了一个板板整整的三七分髮型,而且还剃乾
淨了鬍子,头上抹了髮蜡、脸上擦了护肤油,看起来精神得很;而夏雪平则穿著
一身洁白的婚纱,可她脸色暗得彷彿涂了一层黑芝麻糊不说,脸上平添了一道又
一道的皱纹,头髮乾枯毛躁、髮色也变成了银灰色,身型枯瘦无比,看起来就像
是一夜之间老成了七十多岁一般;从婚纱流苏半袖和裙摆下裸露出的肌肤,竟然
变成了柠檬皮那般的明黄色,而且我跟她距离差不多四五米的位置,竟能嗅到她
身上从头到尾散发出的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味道;而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此刻
已然挺著个大肚子,整个人像是一棵长了病瘤的待死老树,如此孱弱不堪的她此
时却正跪在地上,脖子上被艾立威拴上了一条樱红色的狗链,被艾立威毫不留情
地从十字架后面硬牵了出来,一句话也不说,用膝盖和手掌缓缓地往前爬行……

  ——她……她怀孕了?

  她都这样了,艾立威居然还这麽对待她?而她却依然要嫁给他?

  「夏雪平!」我不由得对著典礼台上大叫著,接著我对艾立威怒喝道:「姓
艾的,你他妈的把夏雪平怎麽了?他怎麽会变成这个样子?」

  「哼,何秋岩,你的女神成了这个样子,你还会要她麽?」艾立威得意地看
著我笑道。

  ——等会,艾立威的说话声音听起来,怎麽跟夏雪平的声音一模一样?难道
他还抢走了夏雪平的嗓音吗?

  「我会!」我果断地喊道。

  「你真的会麽,何秋岩?一条七老八十的老母狗你也会喜欢?而且你可想好,
她以后可永远都是被我干过的女人了!而且她的肚子裡还有我的孩子!哈哈哈哈,
何秋岩,这样的她你还会要吗?」

  「我……我!……咳——咳——」

  我竭力地衝著典礼台上大吼著,可不知道为什麽嗓子就像被人捏住一般,根
本叫不出任何声音;我又准备奋力往台上奔去,可谁知道我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接著,从十字架后面走出了一个穿著黑色布衣的神父——一个跟我长得完全
一模一样的神父,而那个「我」的脸像是被冰块冻住了一般僵硬,只听他用著极
其阴冷的声音,缓缓问道:「夏立威先生,请问您愿意娶艾雪平女士为妻吗?」

  艾立威缓缓回过头,对著十字架,朗声说道:「For the sake of st。Mary
&Himself……For the sake ofst。Mary&Himself……For the sake of st。Mar
y&Himself……」

  一瞬间,在我周围的沈量才也好、徐远也好、张霁隆也罢,全都变成了一具
具会活动的骷髅;而剩下没变成骷髅的那些大部分我都根本不认识、从来都没见
过的人,他们在听到艾立威的所问非所答的吟诵后,全都举起了自己套著深蓝色
熊掌手套的双手,欢呼了起来:「绿了!终于绿了!哈哈哈,何秋岩这小子终于
被绿啦!」

  「干得漂亮!好!何秋岩大舔狗!真鸡巴活该!舔狗不得好死!」

  「妈的,早早我就说这他妈的就是个淫妇!何秋岩就是个绿帽奴,你还不信?」

  「活该啊何秋岩!敬人者人恒敬之,辱人者人恒辱之!」

  在我正疑惑著我跟他们到底有过什麽怨仇,想弄明白那些奇怪却令人愤怒的
话语的时候,用著夏雪平嗓音说话的艾立威口中的那句英文越来越震耳欲聋,让
我越发地感觉天旋地转:「For the sake of st。Mary&Himself!For-The sake
-Of st。Mary and himself——」

  「啊——」我大叫了一声。

  然后从床上醒了过来……

  ——呼,好吧,看来我这是又做梦了。

  那至少现在来讲,夏雪平和艾立威应该还没结婚!

  那就是说明,我还有机会把夏雪平赢回来咯?

  梦裡艾立威对我的那一问,还真把我点醒了。事到如今,我还应该要夏雪平
麽?

  答案是肯定的。

  我想都没想,站了起来跑下楼,叫了辆计程车,直奔夏雪平家楼下。

  到了地方,我跳下车子,直接奔上了楼,狂按了一通夏雪平家门的密码锁,
却怎麽都按不对密码,于是我连忙猛敲著门,对著房间裡急切地喊道:「夏雪平,
你在家吗?是我,我是何秋岩!我有话要说,我有真心话要对你说!」

  「你怎麽来了?」夏雪平并没有给我开门,而是隔著门对我冷冷地问道。

  「我有话要对你说,夏雪平!」我深吸了口气,咬著牙对她说道:「你听好
了:我爱你!……我知道你可能一下子接受不了,但是我想试试!我想从艾立威
手裡把你抢回来!我想试试看看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你谈一场恋爱!」

  「……你说吧,我听著呢。」夏雪平在房间裡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对我说道。

  「我知道……一直以来,我都在做著十分任性而幼稚的事情——我在这先补
充一下,我平时不这样,真的不这样!但从重新遇到你、在你手下做事的第一天
起,我就失控了,我说不清楚为什麽……我一开始还很憎恨你、埋怨你抛弃了我
差不多十年,我还告诉自己不要原谅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妈妈;但很奇怪……我很
奇怪地就喜欢上你了,而且很快由一个儿子对妈妈的喜欢,莫名其妙地转化成了
一个少男对于成熟女人的喜欢——由恨至爱,由亲情变成爱情,就在那几天……
我自己都解释不清楚这是怎麽回事!但是我知道,没有你的话,我就活不成了!
我跟你赌气、然后躲起来、出走,其实每一次这样做,过后我都会觉得很后悔!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一种伤害,但对于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你说我身边有
那麽多的女孩子,那都是我对于你在我心中的失的一种变相慰藉与宣洩,而从我
萌生了我对你的爱意之后,你就是我心底的唯一!夏雪平,我知道你害怕,你害
怕以我俩的血缘关系,在产生了不被这个社会所理解的情感之后,会无疾而终,
但是不试试又怎麽知道呢?而且该发生的,确实已经发生了!那天晚上把你救回
来的是我,而且你我都在药物作用下情难自禁了,而且是三次!夏雪平,我不相
信你会一点都不记得!既然肉体上的禁忌已经被冲破了,那为什麽不继续走下去
呢?……至于艾立威的事情,无论那是怎样一回事,我都可以不计较!你不也曾
是父亲的女人吗?我不管那些!那都已经过去了,我只要你!我不管你的过去,
从今天起开始算,我只要你的现在和你的将来!答应我,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
我拥有你、呵护你,好吗?……对了,最后还有一句话,欧阳阿姨让我给你带个
问候」

  话说到最后,我已然热泪盈眶。

  夏雪平沉默了片刻,似乎啜泣了一声,方才对我说道:「唉……你……你别
在外面站著了,进来吧。门没锁……」

  我想都没想,拧开了门把手。

  一开门,我竟发现她家的门厅处,除了她的那双小皮靴外,还摆著一双男式
的皮鞋;而我再仔细一听,房间裡此刻除了夏雪平的呼吸声以外,却并没有任何
其他人发出的声音。

  但等到我走到夏雪平的床边的时候,我的眼前瞬间又黑了:艾立威正全身赤
裸地在被子裡,一隻胳膊搂著夏雪平,亲吻著她的脖子和锁骨,然后隔著夏雪平
的胸罩,大快朵颐地吃著她柔韧的乳肉;而另一隻胳膊,正毫不客气地在被子裡
运动著,通过被子上浮现出来的轮廓,他的那隻手应该就在夏雪平的两条腿中间,
随著他胳膊的大幅度颤动,从被子裡有节奏地传出著「瓜唧—瓜唧」的、听起来
就十分湿润的肉体碰撞声音。

  「你稍等一下——嗯啊!秋岩,等我一下……呼……你等我再跟立威做一次
爱,让他再在我的身体裡痛痛快快地射出来;等他干我干得爽了,我再跟你说我
们俩的事情,好不好?他这麽爱我,我也得再给他一次释放自己爱欲的机会,不
是吗?哦!舒服……你先在旁边坐一下吧,乖儿子,渴了的话自己倒点水喝。」
夏雪平平静地看著我,依旧用著不温不火的语气对我说道。

  艾立威似乎这个时候也才发现我已经进了房间,于是连忙转过头来,得意地
对我笑著:「抱歉了,秋岩,谁让你这小子胆子不够大的?明明想肏自己的妈妈,
要么还得趁著自己梦游然后装睡、临近洞口了还不敢进去,要么还得趁著她被人
下药外加喝醉!告诉你,雪平在床上其实骚得很呢!你俩以后真要是在一起成了
一对儿,那你可得谢谢哥哥我啊——不,应该叫『老爸』了吧?哈哈哈!要不是
我帮你调教,她这头冷血孤狼,在床上能放得这麽开吗?」

  说完,艾立威张开嘴伸出了一条看起来极其噁心的湿漉漉的舌头,一路从夏
雪平的小巧耳垂,舔到她那充满温柔与魅惑气息的乳沟之间。

  ——这是在当著我的面,故意侮辱我吗!

  我心脏都快起得炸起一朵蘑菇云了,可我的身体和思维似乎有点不受自己的
控制,我居然就站著一动不动!而且我居然什麽都说不出来、什麽都做不了!

  「哎哟,亲爱的,你就别萝嗦了!我的下面都湿得一塌糊涂了!我以你上司
的名义命令你:立威!快肏我!快用你的大鸡巴肏我的骚屄!快给我肏得喷尿,
然后用力把你的滚烫精液射进我的子宫裡——」夏雪平的脸上适时地出现了潮红,
接著她也不由自主地搂起了艾立威的臂膀,可是语气却依旧冷冰冰的。

  艾立威又转过头,继续衝著我笑著:「嘿嘿,怎麽样,我说什麽来著?平时
看著高贵冷豔的夏雪平,也这麽骚吧?秋岩,要不要一起来?我在旁边给你做指
导,帮你指点指点?其实雪平身上不少地方都是敏感区,你还不知道吧?而且既
然咱们俩都这麽爱她,那咱们仨来一次3P,两条阴茎一起在她身上比比赛,看谁
先撑不住射出来!并且,也让雪平体会下什麽叫人间至乐,怎麽样?」

  「不行!想玩两王一后,你找别人还可以,就是没他的份儿!他是当儿子的,
我是当妈的,他根本就没有肏我的权力!哪怕就算是找一帮人,他也排不上队你
就让他在旁边看著,然后自己撸自己吧!比起别的妈妈,我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他还想怎麽样?——等你射满我下面了,让他给我把小穴裡的精液舔乾淨吃光了,
倒是差不多!」夏雪平正说著,一手摸进了自己胸罩裡,大拇指翻飞玩弄著自己
的乳头,而另一隻手捂在了艾立威的胸肌上,轻柔地爱抚著,「行啦,别萝嗦这
些了,婆婆妈妈的,我已经等不及了!亲爱的,快肏我!用力肏我!」

  夏雪平说完,又把手绕开,在艾立威的后背上轻拍了一下……

  正当我愤怒得要喊出来的时候,也就是半秒钟都不到的功夫,夏雪平居然骑
在了艾立威的身上,这期间我连眼睛都没眨,却也没看到他俩是如何换了个姿势
的;夏雪平激烈地摆动著腰肢,艾立威肆意地颤动著下体,两个人都放开了自己
喉咙大声地呻吟著;阳光透过窗玻璃洒在夏雪平光滑的肩膀和后背上没一会儿艾
立威便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他俩居然就这样不知廉耻地在我面前进行著交配……

  只不过,眼前的场面也太诡异了——首先,夏雪平的身上,一直穿著那套熟
悉的黑色莱卡内衣,没错,就是那件可以把她饱满的胸部托得高耸挺拔的那件,
我而且夏雪平的后背是那样的细腻光滑,但却居然不带著一块疤痕——即便我也
知道夏雪平的皮肤确实保养得很好,可她身上的那些令人觉得可怖的烧伤疤和子
弹留下的枪眼都哪去了?据我所知,她之前伤成那个样子,无论是哪家医院哪家
整形诊所,都是治不好的;其次,艾立威确实是十分卖力地在夏雪平的身下运动
著,但这个姿势,真让人叹为观止——艾立威整个人是腹朝下背朝天,正以平板
撑的姿势被夏雪平压著;夏雪平骑著的地方,正好应该是艾立威的屁股与后腰之
间,暂不说他如果真的能只用屁股上的肌肉就能让女人获得性满足的话,我真应
该拜他为师,他的头居然可以一百八十度转弯,转过来朝著天花板!并且还可以
微微低下,目含爱意地望著夏雪平——正常人的头如果拧成这个样子,估计早就
断气了吧?

  ——如果不是艾立威会特异功能或者幻术,那麽就只有一种解释……

  那就让我来验证一下:我用著极其艰难的动作,试著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
翻到自己的腰后,拔出了自己的手枪;我丝毫没有迟疑,对著夏雪平的身体,开
了一枪……

  夏雪平眼睁睁地看著我开了枪,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深、欲眼迷离,却丝毫没
有惊愕或者准备躲开的意思,甚至还用双手抓起了自己的头髮,摇摆著身体,在
享受著性爱的愉悦的同时对我抛了个媚眼……

  果然,子弹直接从夏雪平的身体直接穿了过去,没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的伤
口;我果断地又衝著艾立威开了五枪,只见三颗子弹自从射出枪口的那一刻,速
度就变得越来越慢,而在子弹头即将贴在艾立威身上的那一刻,雨点般的子弹彻
底变成了雨点,滴在了他的后脊上,溶入了他的皮肤;床上唯独受到我枪击影响
的,只有夏雪平和艾立威身上盖著的被子,在我打完总共算起的第六枪之后,两
个人身上的被子彻底滑落了下来;这时候我才看到,夏雪平的双脚根本就是悬空
的,而她的屁股在艾立威尾椎的正上方,哪怕是在她向下坐下去的时候,距离艾
立威的身体依然还有七八厘米的大空隙——这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女上位」;并
且,夏雪平的下身依然是那件与胸罩成套的高腰紧身徕卡三角裤,艾立威也仍然
穿著一件我很眼熟的贴身平角内裤,我又环顾了一下四周,便发现地上夏雪平和
艾立威丢在地上的衣服、裤子、袜子的位置和颜色款式,甚至包括我一进门眼前
的屋子裡摆著的、他俩身上穿著的,竟然全与昨天下午我在夏雪平的房间裡看到
的那样完全重合,丝毫不差;而就在下一秒,又是还没等我眨眼的功夫,艾立威
居然直挺挺地站在了床上,让我都没反应过来他是怎麽站起来的,而夏雪平跪在
他的身前,为他口交——但是俩人却各在这张床的两个边缘,至少隔了一米七左
右的距离,艾立威连内裤都没脱掉,却只是对著夏雪平的位置不断地前后摆动著
腰腹;而夏雪平的嘴巴里也是什麽都没有,双手却一前一后抵在嘴唇前方,握著
无物,而她一脸的投入和羞涩,却放开地伸出了舌头,舔弄著自己双手握圈处尽
头的空气,彷彿是在进行著话剧舞台上的无实物表演。

  ——我这下彻底算是确认了:去他妈的,我竟然还是在自己的噩梦裡……

  这时我突然记起,在当初夏雪平打了我那一巴掌之后,我在梦裡无数次梦见
过她对我做出各种各样出格的事情:拳打脚踢、电击、皮带抽、甚至是用手枪在
我身上的非要害部位上打出好几个血窟窿,而我想今天这样遭遇到「清明梦」的
情况也有过不止一次,但那个时候,即便我知道眼前正对我实施肉体虐待的「夏
雪平」是假的,是我梦中的一个幻象,我也宁可忍受著在梦中的剧烈疼痛而不去
还手,有的时候,在那些个假夏雪平打我打得亢奋的时候会流泪会哭泣,我甚至
会走到它们的身边去哄、去劝、去擦眼泪;而今天,我却果断地对著眼前的这个
假夏雪平开了一枪。

  我挣扎著想让自己醒来,结果我无论如何都像是在原地做著广播体操一般艰
难地摆动著肢体;这时候,我突然记起《盗梦空间》裡的桥段,如果给自己一枪
的话我就应该能恢复到现实世界中去了。

  于是我端著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Fuck!就一秒钟的功夫,手裡的手
枪居然变成了一块上过油漆的木头疙瘩!

  ……真是可恶,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但是在梦里干看著我潜意识投射出来的
这二位给我演低俗话剧,也真是够人受的了。

  结果这个时候,「艾立威」突然爽快地大叫了了起来:「哦……哦!雪平,
我要射了!」

  「嗯……嗯!射进我嘴裡吧!」「夏雪平」陶醉在对空气的口交中不能自己,
「哦!好棒啊!你射了好多!好香啊……」

  ——拜託了我的假妈啊,别说精液了,你现在嘴裡连清水都没有好麽?

  而在这个当口,「艾立威」突然爽得翻白了眼,然后便倒在了床上——我仔
细观察了一下,呵呵,从头到尾他的那玩意都没立起来过,而当他表现得自己要
射出来的时候,他身上的那条贴身内裤连湿都没湿。

  等一下!

  眼前的这幅景象,让我的思路一下回到了现实世界裡的昨天下午:在现实裡,
我把艾立威从夏雪平的床上拖下来痛打了一番,而且我还猛踩了艾立威的那根狗
东西一下,可是从始至终我却没有在艾立威的内裤上看到任何湿润、或者乾燥成
壳的泛黄痕迹;而夏雪平躺著的那张床上,也是乾淨无比的——我分明记得在我
跟她疯狂一夜过后,床单上一片狼藉、满满的都是淫水和精液混合物的污渍;而
昨天下午,在夏雪平跟艾立威的床单上,也是一点湿润过的痕迹都没有,这也就
是说,夏雪平应该是换过床单了,而且……

  正当我想到这个问题,在我刚要转过身,再瞧瞧我面前这两个潜意识投射人
物的时候,全身莫名其妙传来一阵自由落体后砸在地板上的剧痛……

  等我再回过神一看,周围却是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匆匆摸到了自己的手机,仔细一看,现在时间是半夜三点一刻。

  我总算是醒了过来。

  我坐在地上,把手机往刚刚躺过的沙发垫上一丢,自言自语骂了一句:「一
直压著胸口睡觉,可不是会做噩梦麽。」

  我拾起了手机,扶著自己早已被压得神经麻痺的右臂站了起来开了灯,进了
卧室,从自己的床头柜裡摸出了那包香烟和打火机,有气无力地重新躺在了沙发
上然后把烟点著了,猛吸了一口,然后惊魂未定地回想著刚才的梦中梦——我仅
仅回想著刚才醒来之前的最后一个闪念,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自言自语,安
静地把一根烟抽完。

  我经常做梦,梦中梦的事情我遇到过不止一次两次,而在梦境中意识到自己
在做梦的情况更多,但我早已深知,在梦裡遇到的和想到事情,有的时候禁不住
细想和推敲,因为那样的话,反而会让事情更加扭曲。我曾经在警专的时候,因
为自己梦境中对于一个现实的脑补,险些冤枉了一个女教官,她其实挺不容易的,
后来她……唉,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不提也罢。

  可是越想那些在我脑子裡经过的细节,一个事情本来的轮廓就似乎越来越逼
真:我开始把场景慢慢复原,想像著昨天……不,现在应该说是前天了,当前天
下午我在闯进夏雪平的房门以前。

  可是什麽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他们俩或许并没有发生真正意义上的性交,但是穿著内衣、隔著内裤拥吻搂
抱,进行一些边缘化的性抚慰,也是极其有可能的——靠,这吻也吻过了、摸也
摸过了,除了没上本垒之外,跟实质做过有区别麽?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夏雪平在跟艾立威联合起来故意气我让我死
心——我给自己这样设想的理由,是现在的夏雪平已然不是一个喜欢打扫、勤于
收拾屋子的女人,但是前天下午我却少见的看到了夏雪平换了床单:那也就是说,
她知道那天晚上跟她发生疯狂性交的那个男人其实是我,但她甚至都不想看到我
跟她做过的痕迹,而她跟艾立威故意做出的种种亲密行为,其实都是为了故意让
我死心而已;——但是有必要做到让整个市局都轰动的程度吗?到处发喜糖,还
让人大肆宣扬艾立威已经拿下她了,为了让我死心,至于这样吗!下一步还要干
什麽?假结婚吗?

  在我的心被如此煎熬的时候,我想了想,鼓起了勇气,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调到了「大千之眼2.0」那个App上。

  就在我准备用手指点开那个App的时候,我再一次犹豫了——夏雪平曾经跟我
说过的一大堆话,在这一刻恰逢其时地出现在了我的耳际:「自己没跟我提过这
种事情,他也没追过我,所以我说我不知道他对我有没有意思……你还要问?这
都是女人之间、而且都是大人之间的话题……你一个小男生就别问这个了。」

  「我毕竟没有答应他——因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
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住手吧……是我先主动的!」

  「因为我对他,确实动心了——我爱上他了。」

  ——呼……真他妈该死!去你妈的老天爷!

  夏雪平以往的这些话语,再加上她跟艾立威发生的这件事,完完全全就是一
个女人沦陷于一个男人倾慕时候自然而然应有的剧情走向;倘若刚才梦裡,在我
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一条又一条的细节,只是我自己的臆想呢?

  倘若……倘若当我打开App,把监控调到前天下午的时候,录像上出现的就是
两具缠绵在一起的欲火焚身的肉体呢?那我不是自取其辱麽?

  我怕极了……

  我真的不敢看。

  于是,我默默地把手机放回了裤子口袋裡,然后又点了一根烟。

  呵呵,其实看和不看,对于这件事的最后结果,已经没有什麽区别了,因为
夏雪平已经亲口说出了「我爱上他了」这样话来;那既然夏雪平心有所属,我还
能怎麽样呢?呵呵……

  算了,真的就当作这是另一场梦而已就好,梦醒了,也罢了。说白了,世间
一切对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进行的美好期望,不都是一场胡来的梦吗?能早点醒
过来,或许反而是一种幸运。是时候放下这个不切实际的禁忌的浪漫幻想了,就
像我先前想好的那样,等我帮她揪出桴鼓鸣的幕后策划,我就离……

  ——妈的!我突然又想起一个事情,一个跟夏雪平艾立威这档子事同样让我
纠结糟心的事情:仲秋娅派人硬砸车玻璃扔给我的那30万美元现钞,我该怎麽办?

  ——或许比起夏雪平艾立威的事情,眼前的这个事情对我来说才是更要命的,
这不是一般的违纪,这是违法,这叫受贿!在法律面前,才不会管那三十万美金
是怎麽落到我手裡的,只会讲既定事实是,那三十万美金现在还在我办公桌的抽
屉裡锁著;若是真的量刑起来,我估计我在城北监狱裡被关上个十年八年,那都
算轻的——呵呵,若是等我能刑满释放,估计到时候夏雪平和艾立威的孩子都应
该上小学了吧?

  ——而且就算我真有心有胆量受贿,放了香青苑那麽大一块招牌的漏,就以
我现在的本事,我怎麽可能做得到?

  但是仲秋娅的出价的确太诱人了,她说叶莹就是刘虹莺,而且还会直接把她
送进局裡,那就说明仲秋娅对于叶莹亦或是刘虹莺的事情知道得不止一点半点,
说不定,还可以从她这裡挖到些关于那个X先生的事情;我倒是真想就著她告诉我
的答案,直接抓了叶莹,可惜我一点证据没有。唉,真羡慕古代那种能先把人抓
来再审的时候;可我又该怎麽拒绝仲秋娅呢?

  她没给我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我如果就这样贸贸然主动去了香青苑,她不在
怎麽办?她不见我怎麽办?就算是见了我,包括,今晚她说她会主动派人来接我,
我拒绝跟她交易,搞不好她一怒之下真可能会杀了我——在大街上就敢追著警局
的车子砸玻璃、往裡丢东西,看来她是真不害怕警察,至少不害怕像我这样的菜
鸟;昨天丢进去三十万美金钞票,今晚要是真丢来一个炸弹怎麽办……赵嘉霖说
的没错,我还真就是没什麽能耐。

  而另一个令我奇怪的事情就又摆在我眼前了:那老太太到底是什麽来路?敢
把徐远不放在眼裡、骂起沈量才来跟骂自个孙子似的,这样的人估计在全省也没
几个,并且最关键的是,她好像自认跟我外公的关系不错;但我真就没从我外婆
我舅舅那裡听过一点关于我外公认识这麽一号人的事情。

  「总共三十万美刀,知道跟你外公比起来算是九牛一毛。」

  九牛一毛……

  「市警察局前任副局长夏涛被杀的时候,在海外的北欧银行的那个存有一千
五百万美金的私人账户,那一千五百万美金到底是用来干什麽的,夏雪平,你应
该心知肚明吧?」——桂霜晴也曾经一口咬定,我外公真的拥有一笔巨款,但是
我记得夏雪平当时的表情,并不像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我当时还以为,这是安保
局在往我外公的尸骸上泼葬水,可是昨天又听到仲秋娅那麽说,难不成,我外公
真的有一个秘密银行账户吗?一千五百万美金,可当真不是一个小数目……

  那这件事如果是真的,徐远讹诈本地黑道的事情呢,难道也是真的?

  ——唉,他们是不是真的有那麽多资产,其实跟我目前的处境来讲关系一点
都不大;问题是在于我到底该怎麽办?

  要不然,利用此事威胁徐远,跟他说,我从一个神秘人物那知道他在讹诈受
贿?还是算了吧,敢这麽傻乎乎直接去搞最大的上司的,从古至今就没有能有好
结局的;而且万一徐远真的收钱了另说,万一仲秋娅是在故意诓我,徐远本就清
正廉洁,那我不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吗?难道找张霁隆帮忙?算了吧,这种事情
我怎麽说的出口:我收了人家钱了,送不回去,张总裁你得帮我?他毕竟是个黑
道人物,且不说这件事情会不会在他那成为把柄,我是真没那个脸跟他开这个口。

  得勒,帮仲秋娅我也帮不了,但是收钱是要坐牢的,而且办不成事情是个死,
拒绝收钱搞不好也是个死,我又找不著人能给我指条明路,看来这个事情,似乎
真的没办法破局了。

  ——完了,何秋岩啊,这下可能真的完蛋了。

  我又从烟盒裡抽出了一根烟,叼在嘴裡,手裡握著打火机,一直想著那三十
万美金一直发呆,生生睁著眼睛熬到了太阳升起,我甚至都忘了自己没把烟点燃,
嘴裡的那根烟的滤嘴贴纸,都快被我含化了。

  就在这个时候,「咚咚咚」三声猛力地敲门声响起。

  我立刻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开了门:「谁啊……沉副局长?
您怎麽这麽早?」

  沈量才皱著眉头黑著脸,看著我叹了口气。旁边还有沈量才的两个保卫处的
亲信,全都板著脸,一句话也不说。

  ——难道他知道我收下仲秋娅现金的事情了?这是要来抓我?

  「……怎麽了?」我心虚地又问了沈量才一句。

  「你昨晚去香青苑的时候,除了我让你点的那几个之外,你还见过有什麽可
疑的人吗?」

  「没有啊。」我摇了摇头。

  沈量才想了想,对我说道:「带好家伙、拿好证件跟我走吧。」

  「到底怎麽了?」我又有些胆战心惊地问道。

  沈量才翻著白眼,额头皱成了手风琴的风箱,收缩著嘴唇咬著下牙,像是刚
吃了一隻从粪堆裡飞下来的苍蝇一般,狠狠叹了口气:「昨夜凌晨三点钟左右,
香青苑……唉,被人血洗了!」

  「……什麽?」

  如果说昨晚从楼上下来,被夏雪平刺激、被赵嘉霖讽刺的时候,我的心乱成
了一锅炖菜,那麽现在在我听到沈量才告诉我这消息之后,我心裡那锅菜,这下
子彻底炖糊了。

  我跟著沈量才出了寝室楼,重案二组也早已在市局大门口待命。我跟著沈量
才上了一辆衝锋车,一打开门,早已坐在裡面的赵嘉霖正瞪著那双睫毛弯弯的丹
凤眼等著我。我一来是因为心裡确实焦虑到了极致,二来在车裡还有重案二组的
其他两个警员以及二组组长柳毅添,他们的人向来不待见一组出身的刑警,而且
沈量才这个时候也跟著上了车,两个上司级别的人物都在,所以我也没多说什麽。

  到了香青苑,一打开大门,一阵恶臭丝毫让人没有防备地扑面而来。紧接著,
就看见两具尸体倚在了大门口——正是昨晚在大门迎宾的那两个穿著汉服的姑娘。
她俩早已断了气,却还睁著眼睛。已经开始发粘的棕红色血浆,依旧不断地从她
俩的尸身后面往门口涌著。

  所有人赶忙穿好了鞋套、戴上了口罩和白手套,才敢接著一直往裡走。

  裡面的所有陈设已然一片狼藉,而且,血流成河,没有一处真正乾淨的地方,
到处充斥著腥臭的气味,还有成群结队的苍蝇振翅的讨厌噪音。昨夜乌云遮月,
这裡灯火通明;今晨阳光明媚,这裡却昏暗无比。看样子,这裡的电闸应该是被
人破坏了。

  所有人都不得不拿出了手电,照向四处,并逐个打开了包间的门。这不打开
门还好,一打开门,出勤的这些人裡十之有七,由赵嘉霖带著头,撒开步子、捂
著嘴巴,匆忙跑到茶楼外面、扯了口罩便开始一阵狂呕,因为在每个包厢裡,除
了血液的腥臭以外,还充斥著氧化许久的精液的腥气,以及尸体开始腐败的味道。
我之所以没吐出来,是因为我曾经嗅到过类似的味道——国中班级教室最后面一
个多月没有清理过的垃圾桶裡、早就变质长霉的、还混杂著其他已经发酵的垃圾
残渣的海鲜泡麵,那泡麵汤裡还浸泡了一张不知道谁丢进去的、已经吸饱了月经
血的、都已经要长蘑菇了的卫生巾,好死不死,正巧赶上那天我负责打扫卫生,
当时那垃圾桶裡的味道跟现在香青苑裡这股气味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之前嗅到过
一次,所以现在多少还会有点免疫;但我和其他剩下的没出去呕吐的人,也没好
到哪去,包括沈量才在内,我们所有人近乎半个月之内,都没再想过吃肉——毫
不夸张地说,后来某天警局食堂裡做了番茄炒蛋,看著那炒得糊烂鬆软的西红柿,
我都没敢吃;顶著巨大的生理不适,我观察了一下包厢裡的尸体,每一具尸体上
都只有两处枪伤,一处正中心脏,另一处则是打在头部,更甚的有直接穿透被搂
著的裸女的后背击中心脏后、子弹从叼著乳头的男人后颈处穿出的,也有在被吊
起来准备和女伴玩「倒挂金钟」时候被子弹先把龟头打得炸开了花、之后沿著一
条直线斜著射入胸腔的,杀人犯的枪法之精准,简直可以录入警校的《射击考试
标准范例》之中;再仔细一看,死的人裡,有昨晚的那对「梁祝」,也有那个奇
异「宗教道场」裡穿著各异的每一位;嫖客、妓女、保安……香青苑裡,似乎根
本没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他妈的,真是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啊!」沈量才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
眼看著靠裡一些的包间裡,那四个临死前自己的阴茎还插在嫩穴裡的那四个被我
指认的警院教官血肉模糊的尸体,他叹了口气;又转过头看著我,无奈且略带嘲
弄地说道:「倒是给你们风纪处省了不少事了!哼,这下用不著你小子费心费力
收拾这地方,就有人替你收拾了,呵呵。」

  我心裡一凉,往裡面走著,走到了「玉钏厢」的门口,拉开门一看,裡面除
了摆著的桌子和牆角的那个用来淨手的铜盆之外,倒是空空如也——看来好在昨
天莫阳犯病了,能提前于计划之外让仲秋娅把我俩给赶出来;否则若是按照我的
原计划,在这裡待到后半夜,我的命恐怕也会被人索走。

  接著,柳毅添和沈量才把我叫出了走廊。按照我的指路,再加上网监处两个
码农师兄的惊人破解密码的技术,我们顺利地打开了电梯,以及旁边那个神秘阴
森的冷室大门。

  我假装第一次来到电梯裡,跟著沈量才去了地下室仲秋娅的办公室。

  这裡倒是依然亮著灯。

  一打开办公室的门,只见那些穿著灰马褂的女人依然身中数弹,七仰八叉地
倒在地上;而仲秋娅,仰著头靠在自己的西洋椅上,眉心被正中一枪不说,胸膛
还插著三把军匕。她绷著脸,撇著嘴,直视著大门,手裡依然端著那柄盛有美洲
林蛙皮的电子烟斗。

  「……死妖婆?」沈量才恍惚地看著面前的仲秋娅,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龇著牙喘著粗气,紧接著又轻鬆地笑了出来,对著仲秋娅的尸身咒骂道:「呵呵……
他妈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著淫窟的老板!不过也是,老本行麽……活该!活该啊你!
你给我记著,死妖婆,我愿你来世託生成蛆!」

  沈量才骂完时候,独自对著仲秋娅的尸体大笑著,但笑著笑著,眼睛裡似乎
还流出两行泪水来。可我并没管他,虽然我很好奇他跟眼前这个老太太到底是什
麽关系,但我此时注意得更多的,是仲秋娅收藏的那些空行母唐卡,此时居然都
不见了,仲秋娅这间办公室裡的所有储物柜也都被人打开,裡面的东西全被一扫
而空,包括那个装著香烟的茶柜。经过我和二组的刑警的现场勘查,最终认定,
仲秋娅办公室裡的东西被全部搬走,其中包括现金、金条、珠宝首饰、收藏字画,
以及账册和电脑内存盘——账册和电脑内存盘,真有一种被老天爷给放了一条生
路的感觉……也就是说,仲秋娅死了,她交给我的那三十万美金,除了我,除了
庄宁和许彤晨之外,在这个世界上,应该约等于没有其他人知道了。我知道我这
麽想可能不太对,可是,我确实放心了许多。

  可是下一个问题接踵而来:叶莹呢?她是不是也被人杀了?

  出于一种基本的良心,我不希望这个女孩死;但是在我潜意识裡,却有一个
念头在跟我的理智进行著捉迷藏:如果叶莹死在这场屠杀之中,而她恰好是那个
与桴鼓鸣关系紧密、疑似谋杀了高澜夫妇,又正在准备刺杀夏雪平的那个刘虹莺
的话……

  我协助著二组的人马,把一具具尸体抬出了茶楼,与此同时柳毅添也派人把
冷室裡的所有尸体袋搬了出来——两百九十七具尸体,等搬完了尸体,已经到了
中午十一点,每个人明明都已经飢肠辘辘了,可确实一点食欲都没有。每一具尸
体我都跟著辨认过,在这些死人裡,我没发现那个花名叫做「芗芍」的姑娘,说
起来,从冰室裡搬出来的那些尸体袋裡、被先勒死或者毒杀后冷冻的女性死者们,
平均至少已经死了快一个多月,她们的面部,已然扭曲变形,有些甚至在被杀的
时候,脸上的肌肤和五官就已经被用锉刀和焊枪给破坏了,而且就算事后鑑定课
能通过DNA和血型进行身份核对,公民身份与户籍资料库裡面,也不见得有她的详
细信息;可我却也没发现昨晚意欲跟我强行交合的阿恬姐,当然,也没发现叶莹——
不过,柳毅添却发现了两隻被划破的空尸体袋。

  趁人不注意,我连忙找了个角落,拨打了叶莹的电话号码。电话通是通了,
但是并没有人接。这不仅意味著,我头一次凭著自己的嗅觉寻来的疑似犯罪分子
不见了,而且,沈量才帮著司法调查局准备的鱼饵这下子也馊了。

  我正准备打第二遍电话的时候,徐远到了。

  下了车之后,徐远提了一下墨镜,一脸严肃地看了我半天,又一脸愤怒地盯
著沈量才看了几分钟,却一句话没说,直接走到了仲秋娅的尸体前面。徐远沉默
了许久,咬著牙大喝了一声:「沈量才,你给我过来!」

  我不知道在场的其他人如何,我是从没看到过徐远之前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
沈量才,当然也可能是我来局裡时间短。我再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也都被惊得
停下了手裡正在做的事情。

  沈量才听到徐远在叫自己的时候,是背对著徐远,对鑑定课正在拍照的一个
师姐正在训话。我看得到他的侧脸,只见他瞪著眼斜著瞳仁、咬著牙动了动嘴唇,
没人能听得清他到底在说什麽,他的侧脸在这一瞬间变得十分扭曲;但是下一秒
当他转过身之后,从眉宇间到嘴角上,那种扭曲完全被替换成了一种委屈和战战
兢兢:「远哥……」

  徐远愤恨地看著沈量才,又对我叫了一声,「何秋岩,你也过来!」而我刚
吵他那边迈了两步,徐远想了想又改口道,「算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柳毅添在一旁观察著尸体,实际上他也在看著徐远和沈量才的一句一动,一
听徐远对我这样说话,马上也对自己的手下说道:「都别愣著了,干活!」

  我对此十分无奈,只好默默地在一旁静静看著如此不沉著的徐远,和刚换了
一幅面孔的沈量才。当著仲秋娅的尸体,徐远对著沈量才厉声问道:「……量才,
我把你当自己亲弟弟,你我又都是局裡的负责人,所以我还想在这给你留点面子。
你老实告诉我:你这麽著急在昨晚让何秋岩这小子来这裡执行侦察任务,到底是
接了谁的意思?——当著这老太太的面儿,你如实告诉我。」

  「什麽谁的意思……远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麽?」沈量才胆怯地笑了笑,
目不转睛地盯著徐远。

  徐远没说话,抿著嘴盯著沈量才。我看不到徐远墨镜片后面的眼睛,但我估
计若不是有镜片挡著,徐远的两隻眼睛,应该早就在沈量才的胸口戳出两个窟窿
了。

  沈量才回头瞟了我一眼,又对著徐远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什麽,你这
几天不是在跟夏雪平往J县那边跑麽?……昨儿……昨儿何秋岩这小子递了任务申
请,我一看也不是什麽要紧事情,我心想他也不是第二次来这儿了,情况都熟悉……
我就让他去了……不就这麽回事麽?」

  「我昨天下午跟你怎麽说的?我来不及直接通知这小子,我不是让你跟他说
先稳两天再说麽?你这麽著急干什麽?」徐远越说越气,最后也不顾自己的音量
了,直接对著沈量才喊了出口:「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以来的佈局都白费了?你这
是在打草惊蛇、这是在故意破我的局!」

  所有人又不禁停下了手上的事情,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

  「哈哈……远哥,你这话言重了,」沈量才先是依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
著抬起了头,直视著徐远的那两隻黑色镜片,用著越来越硬的语气说道:「我都
从来就不知道您在这设了什麽样的局,我又怎麽能破了您的局呢?……不过说起
来,徐远局长,您倒是有多少事情是瞒著我、瞒著咱们局里人的呢?我今天才知
道这个死妖婆就是这家淫楼的老板,怎麽您看起来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呢?」

  我平时就算再没有眼力见,这时候我也知道往前上去劝劝了:「局长,副局
长,先别说了……当著大伙的面儿,不好!」

  柳毅添也连忙凑了过来,站在另一侧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低声对徐远和沈量
才说道:「二位上峰,我不知道这裡头的学问,但是我也听了个大概:您二位肯
定都是各有各的道理,但是现在大家伙都在这看著呢。您二位要是就这麽聊下去,
咱们现场勘查还办不办了?案子还查不查了?我斗胆说一句,您二位要是有什麽
话,等回去再说吧。」

  徐远和沈量才相互看了一眼,都深吸了口气然后相互衝著对方点了点头,语
气也都缓和了一阵。接著,徐远吩咐除了鑑定课的人取证、并且一部分二组刑警
留在现场,又让其他人全部回到局裡。等到了局里之后,徐远就找我谈了一次话。
我把前一天晚上跟沈量才讲述的那个「有所删节」的故事给徐远讲了一遍,徐远
深思熟虑后,总共就问了我两个问题:「你到底见没见过香青苑的老板仲秋娅」
和「那天晚上,你在裡面还见没见到过其他可疑人物」。之后的一连几天,他都
没再找过我;沈量才也只找了我一次,总共就问了我一句话:「你小子之前有没
有把你我之间的谈话,告诉给徐远?」

  「我没有。」我回答道,「我当天晚上从您办公室裡出来,我就……我又去
了一趟夏雪平办公室……我帮她弄资料来著,但是我绝对没跟她说我去香青苑的
事情,她也没问,你让我指认那几个人的事情我自然也没说。然后我回了寝室,
倒头就睡了。您看,我这连衣服都没换。」

  沈量才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什麽也没说,摆摆手就打发我走了。

  随后,沈量才就被徐远叫去了办公室。我不清楚两个人在办公室裡到底聊了
什麽,但是聊到最后,徐远摔了茶杯,沈量才拍了桌子,两个人大吵了一架,隔
著徐远办公室的门,整个三口都能听得响亮,就彷佛是一个抱兵营遇到了装甲师
团。

  两个人最后吵得不欢而散。结果第二天,省厅又突然派了两个调查员。他们
跟徐远沈量才聊的内容全程保密,之后连续好几天,我都没见到徐远和沈量才他
俩笑过。

  至于香青苑的惨案,似乎一下子就没了下文。我在走廊裡遇到柳毅添的时候
我跟他打听过到底查的怎麽样了,柳毅添三缄其口,最后终于还是说漏了嘴:
「上头不让咱们市局查了。」

  「上头?……是徐局长还是沉副?」

  「他俩都不想查了。而且貌似还有省厅的意思。」柳毅添对我说道。

  「哈?」——一夜之间死了将近三百人,说不查就不查了?

  「别『哈』了,孩子,你去过香青苑两次了,你还不知道普遍去哪裡寻欢作
乐的都是什麽人吗?赶上明年年初就要地方选举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麽一
个事情,这要是查下去,你知道这整个F市裡得有多少人丢不起这张脸麽?而且,
省厅的意思什麽时候咱们这号人能违背得了?省厅说不让咱们查了,不代表不查
了。你明白这意思麽?」

  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也对,还有国情部和安保局呢。

  「何秋岩,我跟你多萝嗦几句,你别嫌我烦:干警察这行,多一事,不如少
一事。你可别跟你妈学——像夏雪平那样的,本来是个官二代,她又是个女警,
前途多好?还非得跟谁都过不去,结果招上一堆人搞了个什麽『桴鼓鸣』,大张
旗鼓的要杀她,你自己说说,值得麽?咱们确实是做刑警的,但是做刑警的,也
得清楚一个道理:无为,方能无所不为。」

  我一时之间对于柳毅添跟我讲的歪理,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沈量才这麽说
过,现在柳毅添也这麽说,再加上最近我跟夏雪平之间产生的这些问题越来越无
解,于是,我自己也意识到,我对夏雪平的行事风格,甚至是她平时所信仰的一
些东西,开始逐渐地产生了动摇。

  「那……好吧,柳组长,我就只问一个问题:香青苑这票,是不是『桴鼓鸣』
的人干的?」

  柳毅添听我这样提问,突然笑了,他把我拽到一个牆根底下,神秘地对我说:
「下面的这些话,我就跟你一个人说:按照发现的脚印和弹轨初步推论,总共参
与屠杀的,一共有十七人。而且你最近没发现总务处老邵的脸色跟他妈的快要死
了似的麽?你还记得九月末的时候,在高速公路上有一批本来要送到咱们局的警
备被人劫走了麽——一共两百把手枪、五十箱子弹?那天晚上他们用的就是这!
沉副局为了查案子,给定性成『恶性杀人案』,依我看,这他妈完全是恐怖袭击;
血洗香青苑的那帮人,以他们水平是完全可以去刺杀政要的,当年夏雪平遇到的
所谓『四大杀手』,在他们面前比起来,简直太小儿科了;他们要是真是桴鼓鸣
的人,他们早干嘛去了?安心吧,现在他们这帮人,跟夏雪平挂不上钩。」

  ——嗯,在当时看来,这帮人确实并不是衝著夏雪平来的。

  柳毅添接著又对我说道:「哦,我还应该告你一件事:我在黑道上的线人告
诉我,『知鱼乐』不开了,估计是受到香青苑这个案子的影响吧;原来的那家会
所现在已经人去屋空——你小子可真是走了狗屎运。」

  我不知道柳毅添这究竟是真羡慕,还是在挖苦我,我只能跟著陪笑,但实际
上心裡却怎麽也高兴不起来。

  没想到市警察局曾经最难以面对的本地风俗界三座大山,就这样意外地被全
部剷平,我总共也就轻鬆了一秒,之后在我身体裡剩下的除了空虚,就是满满的
莫名其妙的不安。

  至于那三十万美金……我不是没有想过据为己有,我都已经准备好将其对半
分开,其中拿出十五万用来封庄宁和许彤晨的口,剩下的十五万自己留下;后来
我也准备好,那个皮箱子送到徐远的办公室,按照正常的赃款处理,并且跟他诚
实地告诉他一切。可到最后,我这两个选项我都没有用,我还是把那些钱锁在了
办公室的保险柜裡,并且还告知了风纪处的每一个人。

  「这是咱们风纪处自己的钱柜子,今后只要是关乎执行任务上的事情,谁有
要求,谁给我写个报告——尽量打印出来,私下里给我,别在我个人和警局的电
子邮箱裡给我发邮件;只要是申请理由合理的,我会告诉许彤晨,让她给你们拨
款。咱们这工作虽然不如那帮刑警、经济警察危险,但是搞不好还是会受伤,或
者过度劳累身体抱恙什麽的,到时候我也会从这裡给你们大家拿补贴;我承诺,
我自己一分钱都不会拿。至于这钱的来源,我不想多说……我只希望大家清楚,
我是为了大家好。我希望大家能保密。出了这间办公室,就请不要再提了。」

  众人面面相觑后,全都称好。尤其是丁精武,他在风纪处乾了大半辈子,他
太清楚缺乏经费时候,饿著肚子还要光著膀子,跟地下色情会所的保镖马仔们乾
架火拼是什麽滋味了。

  我觉得,他们每一个人应该都会因为这件事而多少对我产生点感激,至少我
当时是这样想的,因此在我心裡,还产生出一种做了莫大好事的自我满足。

  在接下来一连七天裡,风纪处的人都在按照我从张霁隆那裡搞到的名单上,
进行二次和三次被拐卖人口的排查,没想到当初在我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裡,徐
远搞得所谓的大搜查行动,居然还真就留下不少漏网之鱼。风纪处一时间忙碌了
起来,但是我整个人却突然又开始觉得无聊。

  在这段时间裡,因为曾经我跟大白鹤吵了一通,所以每次见到他之后我肚子
裡依然有气——我还是受不了他不经过我允许,就看过了我跟夏雪平的母子做爱
录像,而且夏雪平的身体被他看了之后,他还大大咧咧地告诉我说什麽「我没对
著视频干嘛」、「我绝对不会对夏警官有任何过分的想法的」,呵呵,自己看完
了才跟我说这个,我怎麽可能相信?而且当初监控到孙筱怜家、看到孙筱怜姓唐
的那几个小崽子们群P的时候,他对著视频手淫的样子依旧曆历在目,这让我很难
不去想像,在他看到我和夏雪平那样激烈的上床,以及后来艾立威跟夏雪平……
乾著同样的事情的时候,他究竟会做什麽;而大白鹤见了我,也依旧闷屁憋不出
来一个,儘管他满脸的自责和委屈。小C倒是也没少来劝我消气,但是这段时间我
遇到的破事太多了,于是我很自然地也把小C当成了撒气的对象,吼了她好几句,
再碰了好几鼻子灰之后,小C便也不敢再来找我。

  夏雪平这几天好像很忙,没事就外出,而且经常一个人;艾立威倒是开始坐
起办公室的班了,看似俩人开始有所疏离。然而,我还是可以经常在食堂裡看到
他俩在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两个人相谈甚欢,而且夏雪平的胃口似乎比以前更
好了,以前她大多数情况下是一饭一汤没有菜,跟我相处一段后变成了一菜一汤
一饭,现在是两菜一汤一饭,有些时候还会主动伸筷子去艾立威的餐盘裡夹几下;
艾立威也恢复了接送夏雪平上下班的习惯,有的时候还会在车裡放一束艳丽的虞
美人,让劳累了一天的夏雪平看到了心情舒畅一些……我很想迴避遇到这些场景,
但有的时候真的避不开,毕竟市局这个院子,在整个F市的地图上,也就是个小芝
麻粒。

  说起来,这期间我还真就去查了一下那个十几年前J县的富豪刘国发;可最终
一无所获,甚至连他的家庭状况我都不知道,除了能在几个街道派出所查到此人
曾经的住址。

  我这几天也找过张霁隆,想跟他一起去喝点酒。可是每次给他打电话都是关
机状态,后来我给韩琦琦打电话一问才知道,张霁隆和韩橙一起去了南方,说是
谈生意,但具体什么生意,韩琦琦也不知道。

  「哥,话说回来,你这一天天为城市扫除污秽,就已经够忙的了,怎麽突然
想起来要找我爸了?你该不会也是想把他给扫了吧?」

  「哈哈哈……你放心,我手头没人举报、也没有证据,我暂时扫不著他!唉,
我是想找他喝喝酒、聊聊天的。」我叹了口气苦笑道。

  「那要不……哥,我陪你喝喝酒、聊聊天?」韩琦琦在电话那头调笑著对我
说道。

  「你可算了吧,好妹妹!还跟你喝酒?我估计你爸要是知道了,我估计我死
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了。」

  「他敢?那你可是真不知道,在外头笑傲江湖的张总裁/霁隆哥,在我们家裡
是个什麽地位了。而且上一次,你查封了那个黑体检中心,也算是救了我一次,
我这个当妹妹的适当地陪陪你,作为感谢,怎麽不行嘛?」

  我想了想,我心裡的那些话跟张霁隆这个老爷们儿聊一聊也就罢了,我怎麽
可能跟韩琦琦这个小女生聊:「算了,你还是好好学习吧!你要是真把我当哥哥,
就用不著感谢我。」说完,我又补问了一句,「美茵最近怎麽样了?」

  韩琦琦听我问起美茵来,突然轻轻叹了口气,连语气都变得不那麽欢快了:
「哦,她最近挺好的。自从咱们学校换了校长,咱们班换了班主任老师之后,她
最近学习劲头挺足的。」

  「嗯……那就好……」我又想起那天喝醉了以后,在家门听到美茵和父亲在
沙发上肆无忌惮地进行著性爱的事情,心裡又阵痛了一番。

  「哥,你要是想找美茵的话,就直接联繫她吧……」

  「她……怎麽,你俩之间发生什麽了?」我一听韩琦琦的情绪裡有点羞赧和
不甘心,立刻觉得她很美茵之间是不是有点不大对劲。

  「哦,呵呵,没有……那要不,哥你先忙,我不打扰了。」

  「哦。」等我说完,韩琦琦就放下了电话。

  于是,在那七天内,我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直到那段时间裡的那个星期六,我在警局附近的某个胡同口一个小菜馆裡吃
著熏肉卷饼、喝著麻辣烫的时候,我居然从南方S市的上星电视频道裡看到了张霁
隆。新闻报导是这样的:「F市知名企业隆达集团,在今天上午以一千五百万的低
价,收购了我市著名企业李氏集团46%的股份,并在隆达与江山资本主持下,李氏
集团与蒋氏集团在今天下午,于东吴国际会展中心签署了企业合併协议。据悉,
在明年一月份,原李氏与蒋氏将在S市重新挂牌成立『祥跃同心发展有限公司』,
将继续在本地开拓房地产与基金投资市场。新公司总裁由原李氏集团CEO项月心出
任,副总裁将由原蒋氏集团董事会成员苏暮雪担任,董事局其它成员将由江山资
本与隆达集团共组。这将意味著本市一直竞争激烈的两大商业力量,将共同携手
为本地创造财富,这也表明隆达集团的影响力,已经由东北逐渐走向南方。

  参加了合併协议签署仪式后,隆达集团总裁张霁隆受到了我省省长朱崇光与
省行政议会长陈郢亮的接见,并且共同出席了于日前遭遇意外车祸不幸丧生的原
蒋氏集团董事长蒋有心的葬礼;而在今天下午,原李氏集团合法继承人、知名95
后网络写手李翔,已通过自己的微博和个人公众号发布声明,表示自己将主动放
弃百分之三十的原有控股,并且承诺今后不会参与任何新公司的行政与决策事务,
也不会从事任何与商业有关的职业。」

  我不太清楚商业上的事情,但是看到这篇报导,我突然想到了我曾经看到过
的那本司马辽太郎的小说,叫《国盗物语》。

  我其实也不是很了解李翔等人的故事,张霁隆跟我夸讚过他「是个好样的、
有手段」,当时他是诚心这麽说的麽?我也不清楚。

  吃饱喝足后,我点了一根烟,溜溜达达走到了寝室楼下。

  大老远就看见楼门口站著一个提著兜子、背著个大号书包的年轻女孩,等我
走近了,她也正好转过了身:「你说你上了那麽老长时间的警专都没染上抽烟的
毛病,结果反倒是在夏雪平眼皮子底下把这个给学起来了!你说说你现在,算不
算五毒俱全?」

  居然是美茵。

  她不仅背了个大号书包,左手提了一共四个纸袋,右手拎了三个沉甸甸的塑
料袋,也不知道等我等了多久了。唉,从上次她被我破处之后到现在,我俩机会
就没再怎麽联繫过,除了老爸和陈月芳结婚,以及我出走之后被徐远寻回来的那
次;而我跟她见的面,还不如我现在烟盒裡剩的香烟多。

  「稀客啊……」我看著她,苦涩地叹了口气。

  「『稀』什麽『稀客』……你干嘛去了啊?」美茵埋怨道。

  「我出去吃口饭,改善改善伙食。」我吸著烟说道。

  「别抽了!」美茵直接走到我面前,趁我一个不留神,从我嘴裡捏下了我嘴
裡刚抽了没几口的香烟,找了个垃圾箱摁灭了丢了进去。

  「哎,你干嘛?……啧,你这倒霉丫头!这不是浪费麽?」我皱著眉板起了
脸,故意藉著这个由头想对她发难,「一盒烟二十块,这一根就是一块钱,知道
吗?」

  「怎麽啦!你现在自己都开工资了,一块钱你也跟我计较呀……我好不容易
来看看你,不想让你抽烟,你用得著上来就这麽劈头盖脸地说我嘛?」

  「哼,你还好意思说?这多少天都他妈不来找我,连个电话也不打一个;结
果一见面你就这麽作我是吧!还看我,就你都已经跟……你俩……呼,你来看我
干嘛啊?」

  「……知道你每天现在都在过著精神深受折磨的日子,我这个当妹妹的来关
心关心你,不行吗?」美茵不服气地昂著头看著我,说完了话以后,又心虚而忧
伤地缓缓低下了头。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美茵,这丫头穿著一身棉质校服运动衣,下半身裡面穿的
什麽我猜不出来,但是脚上就穿了一双平底鞋,那一对小脚丫只套著短桩袜,脚
踝还裸露在外面,已经被东北风把皮肤都吹得有些乾裂了;上半身在运动夹克里
面,除了贴身的胸罩,估计也就是一件校服衬衫外面套著件毛背心,冷风一吹,
她便下意识地缩起了脖子,在被塑料袋勒得通红的双手上哈著气——眼看著已经
开始进入深秋了,每天气温平均降低一到三摄氏度,这死丫头也真不知道好好照
顾自己!

  「唉……」我这心软的臭毛病又犯了,没办法,谁让她是我妹妹呢,」…
拎著这麽老多东西,怎麽也不先上楼在我门口等著?」

  「我一没这宿舍的门卡,二来这大周末的,也没见你这宿舍裡住著什麽人,
连一个能给我开门的人都没有……而且……谁知道你万一跟哪个女警一起出去甜
蜜了,不回来的话,怎麽办?……你要是不回来的话,我就直接走了。」说著说
著,美茵气鼓鼓地别过了头。

  「走了?去哪?——你背著个这麽大一包,还拎著这麽老多东西,怎麽著?
和正房大太太闹彆扭了?」我故意挖苦道。

  美茵微微努著嘴,一句话没说。

  「……我之前给韩琦琦打电话找过她继父,当时你好像也没在她家。怎麽回
事?跟她也闹彆扭了?」

  美茵侧过了身子,依旧一句话也没说。

  「行吧,有什麽事上楼再说。」

  我无奈之下,抢下了她手裡的那几个袋子,然后领著她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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